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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官鹰虎神 谈 谈 保 护（第1页）

灵官故事梗概：北京朝天观一个道士经常与玄友在一起切磋吐纳之术。因为玄友是一只狐狸精，所以，每到皇帝郊祭时，狐狸认为自己是污浊之身便外出躲几天。一次，外出躲避的狐狸一走几百天才回归朝天观，道士询问其原因。

狐狸告诉他，自己躲避时被灵官发现了，便一直对他紧追不舍，直到黄河边，无路可逃的狐狸只好跳进粪坑才逃过此劫。

再后来，就天天清洗自己，几百天后发现自己没有污秽之气了，才再次来道观会朋友。

《鹰虎神》故事梗概：济南府南郭有个东岳庙，庙里有个任道士，很穷。结果，还是被小偷偷走了仅有的三百钱。直到小偷带着偷来的钱跑到千佛山，一头撞见了凶神恶煞的鹰虎神，就是东岳庙门口的保护神，并被责令送回所偷之钱。再次回到东岳庙的小偷跪在任道士面前，道士诵经结束询问小偷何事。听完小偷的介绍，任道士却只告诉小偷，放下钱走即可。

《灵官》是聊斋故事中影响力较小、篇幅较短的故事之一。但是，这样的聊斋故事同样迷人。

灵官是谁？他不是一个人名，也不是一个俗世间的官职名，而是道教文化系统中人们最崇奉的护法尊神，有五百灵官的说法，最出名者有四大灵官、十二灵官之说。还有一点需要说明，在历朝历代，官府常常借给某些神或仙封官，以提升对这一仙官的膜拜。比如《三国演义》中的关羽，清朝雍正时期，被尊为“武圣”，与“文圣”孔子地位等同，在佛教文化中则被尊为护法的伽蓝菩萨，即伽蓝神。这一聊斋故事中的灵官，一般是指明代所设灵官，本名王善，即王灵官。也就是说，这一灵官，算是明代的保护神。

我们看到，小说题目叫《灵官》，但小说中详细叙述的却是一只幻化成人的狐狸。小说讲在北京朝天观有一个喜欢吐纳之术的道士，与一个经常来道观修习的老翁成了玄友。可是，每次举行庄重的祭祀仪式，却总是不见其玄友踪迹，但过后玄友总会到来，继续与之修习。原来，玄友是一只狐狸，他认为祭祀这样的庄重仪式上，他这样的狐狸简直可以称作浑身污浊，所以当然要避开此仪式。

看到这里，我们不禁慨叹，这真是一只潜心修道的狐狸。他自认为自己污浊，恰恰说明了他内心的洁净和虔诚。

可是后来的一次祭祀过后，道士的玄友竟然许久之后才再次出现在道观里。这就是蒲松龄小说描写的迷人之处，如此短小的故事，依然充满着一波三折的魅力。玄友道出了缘由：那次祭祀因为自己没太走远，被护法的灵官看到，于是一直拿着鞭子追赶他，要置他于死地。大惧的玄友一路狂奔，一直到黄河岸边，在灵官立马赶上之际，情急之下跳入粪坑，才使得灵官折返。就是这浑身的污浊，使得玄友不再到人间游玩。他在山洞里潜心住下，天天洗涤自己，如此循环往复几百天过去，洗涤干净后的自己才再次来到道观见朋友。

读到这一波折，我们不禁产生疑问，如此自觉潜心修习的狐狸，竟被灵官视为污秽之物，而痛下狠手。受到折磨的玄友，跳入粪池后，如果他自暴自弃，完全可以以真正的污浊之身来污染人世间。可是，玄友并没有采取如此极端行动。他把自己关在了一处僻静的山洞里，天天洗涤自己。我们说，在儒家的道德修养方法中有一个被君子奉为最高行为典范的慎独，就是指在闲居独处无人监督之时，更须谨慎从事，自觉遵守各种道德准则。很显然，我们看到这只幻化成人形的狐狸早已达到了慎独的境界。鉴于此，我们有理由认为，这个护法尊神灵官之灵已被蒙蔽，竟分不清黑白和是非曲直。那么，这一灵官，还能像当初人们封他时的美好愿望一样，能护佑人们安宁吗？

其实，在小说中还有一条暗线。一开始，故事的发生地是“朝天观”。这是哪里？即北京朝天宫，是明宣宗朱瞻基仿效朱元璋在南京所建朝天宫的样式，于1432年在北京城的西北方向建成，作为郊祀前百官习仪的场所，至1626年遭火灾焚毁。同时，我们知道明朝的覆灭时间是1644年，即小说结尾部分提到的“甲申之变”。基于此，我们甚至可以认为，朝天观基本是明朝兴盛和灭亡的见证者。那么，小说中道士与玄友的故事发生在朝天观，也就具有了一些隐喻意义。

至此，我们再来分析灵官这一角色。他是明朝人设立的道教仙官，目的是希望仙官护佑其朝代安宁。可是，在狐狸幻化的玄友身上，灵官已经失去了他的灵验，他还能保护岌岌可危的明朝吗？还有，祈望一个莫须有的所谓仙官来护佑一方安宁，真能实至名归吗？很显然，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均为否定。

反过来，小说中，正是由于玄友的告诫，朝天观的这一道士最终完美避开了“甲申之变”灾难的降临。也可以说，玄友保护了道士。另外，我们认为，玄友之所以能保护道士，一方面缘于道士慧眼识珠与玄友成为莫逆之交，另一方面道士有一个清醒的头脑，能分清楚是非好坏，即使灵官视玄友为污浊，他依然与之为莫逆。

再回到致使明朝灭亡的“甲申之变”这一导火索，是李自成起义动摇了明的统治，还是那个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明朝官员吴三桂引清兵入关革了明朝的命？清醒地反思这一易代的重大历史事件，我们认为恰恰是因为明朝统治者的不够清醒。其实，明末复社的那些活动，早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明朝的不足。可惜，其并没有真正引以为戒。

《聊斋志异》卷一还有一篇很短的小说《鹰虎神》，现抄录于下：郡城东岳庙，在南郭。大门左右神高丈余，俗名“鹰虎神”，狰狞可畏。庙中道士任姓，每鸡鸣，辄起焚诵。有偷儿预匿廊间，伺道士起，潜入寝室，搜括财物。奈室无长物，惟于荐底得钱三百，纳腰中，拔关而出。将登千佛山。南窜许时，方至山下。见一巨丈夫，自山上来，左臂苍鹰，适与相遇。近视之，面铜青色，依稀似庙门中所习见者。

大恐，蹲伏而战。神诧曰：“盗钱安往！”偷儿益惧，叩不已。神揪令还入庙，使倾所盗钱，跪守之。道士课毕，回顾骇愕。盗历历自述。道士收其钱而遣之。1

1蒲松龄。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M］。张友鹤（辑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103。

小说讲一个小偷处心积虑盗取道士的钱财，道士仅存的三百钱也被他洗劫一空的故事，可见小偷的贪得无厌和残忍。最后，还是庙门左右的鹰虎神在小偷跑到千佛山时，“揪令还入庙，使倾所盗钱，跪守之”，拯救了道士仅有的钱两。最后，道士听完小偷战战兢兢的叙述，道士的行为仅仅是“收其钱而遣之”。如果说前文让读者感受到道士的安贫乐道精神，那么其对小偷的行为则表现了他宽厚为人的高尚品格。在本小说中，道士被小偷偷去了生存基础金，如果没有鹰虎神，相信那个贪婪无比的小偷终究不会乖乖地因为可怜他的生存处境而送回。

当然，作为秉承唯物主义思想的我们，肯定世间并没有所谓的神。

小说中的鹰虎神，也是蒲松龄不忍心这个拥有如此崇高品格的道士因为被偷走仅有的钱两而生活难以为继，希望借助这个外力给道士制造一个完美结局。希望道士的所作所为，能不借助外力依然影响到这个小偷。

在笔者看来，《灵官》和《鹰虎神》都是关于保护的话题。谁能保护谁？谁又保护得了谁？所有外力的保护只是外部条件而已，这不仅需要被拯救者本身具有足够的能力，还需要被拯救者善于辨别外力且善于借助有用的外力，事情才有可能得到完美的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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