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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孽王兰 明清之际平民眼中社会公平的实现（第1页）

僧孽》故事梗概：张某突然去世见了阎王，结果是小鬼捉错人了。于是，张某又被小鬼往阳间送。张某私下央求小鬼参观一下阴曹，竟看见了作为僧人的哥哥正在接受惩罚。

回到阳间的他赶忙到寺庙找哥哥，发现哥哥正在接受阴司一样的惩罚。

《王兰》故事梗概：山东利津县的王兰被小鬼误抓见了阎王，因为超过时间不能返阳世，小鬼为赎罪便帮忙获取金丹，使王兰的魂永不消散。之后，王兰把魂附在朋友张某身上，通过外出看病赚了不少钱。后来，张某被无赖贺才盯上了，贺才想做寄生虫领钱。最后，通过贺才，张某被官府抓了，罪名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借着御史做梦，才知道张某并未撒谎，也就把张某放了。

在蒲松龄生活的清代，到处充满了不公平，在他的《聊斋志异》中，其曾不止一次地从不同角度揭露社会的黑暗。作为一名书生，且是书生最低层级的秀才，也就只能借自己孤愤之笔来书写胸中的块垒了。

《聊斋志异》卷一中有两篇故事非常不同的小说—《僧孽》《王兰》，却指向了同一个关于社会不公的处理办法—阴曹插手。在笔者看来，这是一个弱书生能够想到的最大快人心的办法了。不得不说，这是那一时代弱势群体的悲哀。

我们先来解读一下《僧孽》，小说很短，先把全文抄录于下：张姓暴卒，随鬼使去，见冥王。王稽簿，怒鬼使误捉，责令送归。

张下，私浼鬼使，求观冥狱。鬼导历九幽，刀山、剑树，一一指点。末至一处，有一僧扎股穿绳而倒悬之，号痛欲绝。近视，则其兄也。张见之惊哀，问：“何罪至此？”鬼曰：“是为僧，广募金钱，悉供淫赌，故罚之。

欲脱此厄，须其自忏。”张既苏，疑兄已死。时其兄居兴福寺，因往探之。入门，便闻其号痛声。入室，见疮生股间，脓血崩溃，挂足壁上，宛然冥司倒悬状。骇问其故。曰：“挂之稍可，不则痛彻心腑。”张因告以所见。僧大骇，乃戒荤酒，虔诵经咒。半月寻愈。遂为戒僧。

异史氏曰：“鬼狱渺茫，恶人每以自解；而不知昭昭之祸，即冥冥之罚也。可勿惧哉！”1

这个兴福寺的张姓僧人，身处四大皆空的佛门净地，却大肆地暗地里做了令佛门蒙羞之事，不仅“广募金钱”，还“淫赌”。世俗之人不知道他的罪恶勾当，但阴曹并没有放弃对他的惩罚。其弟误入阴曹看到了“股穿绳而倒悬之，号痛欲绝”的他，回到人间看到了同样得到煎熬的僧人哥哥，“疮生股间，脓血崩溃，挂足壁上，宛冥司倒悬状”。直到此时，得到教训的张姓僧人才决定改头换面，重做僧人，“戒荤酒，虔诵经咒”，最终便成为一名“戒僧”。

1蒲松龄。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M］。张友鹤（辑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66。

在这里，我们要先理解一下佛教领域的“四大皆空”，人们以为就是不贪图“酒色财气”。其实，佛教的“四大”是指世间万象的一切，无论有情或无情、动物或植物，大至宇宙人生，小至一花一草，等等，都是由地、火、水、风这四大元素和合而成。地火水风这些元素的含义，当然也不能只从字面上来理解。地大，以坚硬为性，能支持万物，不使坠落，能包容一切；水大，以潮湿为性，能收摄万物，不使散溢，能浸润一切；火大，以温暖为性，能成熟万物，不使坏烂，能温暖一切；风大，以流动为性，能生长万物，调节畅通，能推动一切。“四大轻安”为佛门常用礼貌问候语，身体柔软、健康、轻便，都是身体轻安的表现，这是检验禅修是否具有实效性的标准。生病在佛门中称为“四大不调”，其中，地大不调，举身沉重；水大不调，举身胖肿；火大不调，举身蒸热；风大不调，举身倔强。一旦到了“四大分离”，即指生命就到了尽头，所谓“缘聚则成，缘散则灭”就是这个道理。在佛教理念中，关于人的身体，人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微妙运行的血肉之躯，缘起于四大的聚合，缘灭于四大的分散。人的一生经历“成住坏空”，也就是出生、成长、衰老、死亡的过程，就是四大的聚合及分散过程。此即“四大皆空”，且世间万事万物均是同理。也正是基于这样的佛教理念，僧人禅修即是看穿世间万物存在和灭亡的真实规律，也就不再贪图“酒色财气”。所以，佛门之中的真正修行之人，均为看穿世间万物生存真谛之人，即四大皆空之人，我们称遁入空门，即进入净的境界。

基于这样的理解，我们也就真正理解了兴福寺张姓僧人之前所做的一切，确实令真正的修行者所不齿，简直是令佛门不净。在这里，作者蒲松龄借助阴曹的力量来惩罚张姓僧人，最终使其彻悟，作为一介书生只能言尽于此。

我们再来看《王兰》，这个故事相较《僧孽》来说更为曲折离奇，但要想真正彰显现实社会的公平正义，最终还是交给阴曹来解决这件事情，同样可见蒲松龄面对现实人生的无奈。

小说里讲利津县的王兰，暴病而死。到阴曹报到时，才被发现是鬼卒抓错人了。阴曹的阎王秉公执法，责令鬼卒立即送王兰回人世间。

在清代，即使抓错人，估计没官员承认错误，一般会将错就错处理。这鬼卒也是个良心之辈，因发现王兰尸体已腐烂，又怕阎王怪罪，干脆帮王兰寻找到仙丹并吞食，成为一个长存世间的魂不散者。

先来解释一下魂魄的概念。在道教思想中，魂是阳气，构成人的思维才智；魄是粗粝重浊的阴气，构成人的感觉形体。魂魄（阴阳）协调则人体健康，人死魂（阳气）归于天，精神与魄（形体）脱离，形体骨肉（阴气）则归于地下。关于这些说法，在东晋葛洪《抱朴子·地真篇》及《云笈七签》卷五四的《说魂魄》中均有相关表达。关于这些思想正确与否，笔者在此不做评论，至今也未有科学家证明其正确，但确实属于旧时代人们基于道教思想传统的一种基本认知。

有魂而没有魄的王兰回到家中便有了一些特异功能，为了致富，也为了给人间的诸多病人解除病痛，王兰与自己的张姓朋友达成一致，其把自己的魂放在张姓朋友的魄（身体）上，两人外出行医。小说详细描绘了他们在山西的一次神奇的行医经历，“富室有女，得暴疾，眩然瞀瞑”“富翁止此女，常珍惜之，能医者，愿以千金为报”。结果，王兰的魂轻松将富豪闺女的魂寻觅回来，完成了这一棘手病例的医治。富裕后的两人，确切说名义上是一人，即王兰的张姓友人。因为，王兰没有躯体，他人无法发现王兰的存在。张姓友人被无赖贺才盯上，多次向其讨要钱两。贺才因知道了王兰与张姓友人的秘密，所以要强行加入。被狗皮膏药贺才盯上的两人，不断被贺才搜刮钱财。最终，贺才因经常豪赌、胡作非为被官府抓到，认为其钱来路不正。经过拷问，也就知道了王兰与张姓友人的秘密，于是让贺才带路捉拿张某。

在《王兰》这个故事中，我们看到原本好好做人的王兰和他的张姓友人，他们不过是借助王兰的特异功能来帮人治病从而获取报酬。结果被无赖贺才像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不仅搜刮其钱财，还想直接加入其中做个寄生虫。最后，还是这个贺才，给张某带来了杀身之祸。

故事到这里，王兰的故事似乎走进了死胡同，他们在人世间被无赖无情地揉搓，并最终将在官府的责打下命赴黄泉。通过这样的故事，我们看到了作为普通人的悲哀和无奈：他们不过是借助自己的特异功能来好好地经营家庭，他们的钱财取之有道，他们为许多人解除了病痛的折磨，可他们却依然要面临不公的惩罚。

结尾的剧情反转很意外，笔者相信，蒲松龄也不希望这样的好人在人间却因无人为其伸张正义而蒙冤致死。小说的结尾，说决定判案的御史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夜梦金甲人告曰：‘查王兰无辜而死，今为鬼仙。医亦仁术，不可律以妖魅。今奉帝命，授为清道使。贺才邪荡，已罚窜铁围山。张某无罪，当宥之。’御史醒而异之，乃释张。张治装旋里。囊中存数百金，敬以半送王家，王氏子孙以此致富焉。”

从《僧孽》到《王兰》，透过蒲松龄犀利的笔触，我们看到了当时社会的黑暗现象，在清代的现实人生中存在无人为普通人伸张正义的悲剧事实。在这样的现实面前，作者只能借助阴曹的力量，让某些人幡然醒悟，以实现在人间彰显正义的美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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