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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头兴奋得三两步跳上高高的石阶大叫：“王贵！给老子来个上好的包房，叫几个漂亮姐儿来，老子要打茶围！”

那个叫王贵的大茶壶弓腰哈背满脸淫笑地把这干人朝里让着喊道：“上好包房一间姐儿十个，何大官人打茶围！”

张震走到门前住了脚，朝春香楼门前那仨大红灯笼翻了翻白眼说：“换个地儿，这地方晦气。”他拍拍何仰融肩头说，“我可不敢让这宝贝疙瘩砸了。”

何大头挠挠头说：“娘希匹的我倒忘了，这地方虽然换了老板，到底是人家熟门熟路的，不吉利，不吉利。”说着抬腿儿下了台阶，领着众人朝隔壁一家海棠苑走去，气得赶着迎出来的老鸨子连声喊着留客，又骂王贵：“你这个死王八烂王八，连个客人都招呼不好……”

海棠苑的老鸨子欢欢姐水上漂似的迎上前来，发嗲道：“噢哟，何大官人好大场面，打茶围？我海棠苑新来的姑娘正经是学过戏的，袭人、墨玉、冷烟、茗香，你们几个快下来！”

浩子大叫：“四个姑娘怎么够？多叫几个！”

老鸨子闻言笑得浑身肉颤：“多叫多叫，这才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我家姑娘管教恩客们欢喜。”

“难道给弟兄们一人发一个婊子让我们在这里扎营？小心政保局来封了你。”

何大头笑嘻嘻搂住她在她粉脸上亲了一口调笑道，“欢欢姐是越老越有味道了嘛，来！这边再香一个！”说着又很响地在她脸上咂了一口。

老鸨子嗲笑着抱住他用猩红的大嘴在他胖脸上也狠狠咂了一口说：“噢哟，老娘的小心肝啊，这里盖个戳儿，一会儿不要逃票了好哇？”一手拽着他脖领子里那条松松垮垮的领带得意扬扬地朝里走去。大家哄笑着插科打诨：“这只图章敲得好看，欢欢姐帮我也敲一只玩玩。”

何大头凑趣道：“我是没老婆的人，这只图章香艳得明天都不要洗脸，你们这些有老婆的不怕回去罚跪？”

满堂春色驱散早春夜寒，海棠苑的装修虽然没有春香楼那么奢华，却也粉墙黛瓦、仿明的家具、葱绿的帘子茜红绡帐，格外多了几分雅致，再加上那些昏暗灯光下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让何仰融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薄薄的嘴唇微张着，心里感叹这才是天上人间啊！正想着就被一个软热温香的身体靠了上来，蛇一样的手臂环住了他的颈项，浓郁的香粉味道直刺鼻腔引得他连打了两个大喷嚏，一个甜腻腻的声音钻进耳朵：“哎哟，还是个雏儿呢，弟弟还没经过人事吧？来，姐姐带你玩儿。”说着两坨软软的肉就贴到了后背上轻轻蠕动着，他全身一激灵，觉得整个人都昏了。他闭上眼睛，那股香喷喷热乎乎的呼吸在颈项里缓缓吹拂，蛇一样的手臂环抱着他的腰身，那手还在朝下挪动，一股热乎乎的血气从脚底一下冲到头顶，一转身就抱住了那个连脸都没看见的女人，周围所有的声光影都消失了，他抱着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流下了眼泪。二十年，第一次，他觉得找到了一个让他温暖的人，让他暂时忘记恐惧的地方。

何大头领着一帮人去了一楼前厅后面一大片翠绿的细竹和雕花八宝屏风隔开的雅间，接着一群莺莺燕燕的女人涌了进去，一桌子茶点，妓女们唱小曲的，说荤段子的，讲笑话的，闹得一塌糊涂，谁都没点人头，当然也就没发现何仰融不见了。

等大家闹得消停点了，张震喊叫着：“拿牌九来，拿骰子来，看看今儿谁的手气好！老子今天要大杀三方！”

开赌了，大家玩牌九的和玩骰子的分了两摊，玩儿得兴高采烈，妓女门在后面娇笑助威，赢钱的人不时把赢来的钱撒给她们，引得一片笑闹哄抢。正百般热闹中，忽然张震一惊，喊道：“娘希匹的你们谁见何仰融那小舅子了？”

他这一嗓子还没人注意，他一拍桌子大喝一声：“我小舅子呢！”大家这才全都愣住了，何大头说：“哪个小舅子啊？”

“何仰融那个小王八蛋啊！藤井少佐把他交给我，说他少了根头发都要我赔！小猢狲跑哪儿去了？啥时候跑的？”

何大头笑道：“小子进来时还在，估计被哪个狐狸精勾到被窝里了吧？”

大家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那小子啥时不见了的，张震跺着脚叫道：“叫老鸨子来！你们都给我搜！把这海棠苑翻过来也得给我找到他！”

大家正玩儿在兴头上，都不想动弹，张震跺着脚说：“他在那边割了人头跑来的！藤井把他交给我保护，我天天把他带身边寸步不离，就怕他出啥事没法交代！何大头，今天可是你带我们来这狗屁窑子的，上次那缉私队姓孙的就死在隔壁！”他越想越毛，跺着脚喊道，“都去搜，快去！这不是让藤井要我的命吗？！”

大家一看他这样，一股脑儿冲出去，顿时海棠苑里人声鼎沸鸡飞狗跳墙。

张震在前厅里来回大踏步踱着，欢欢姐衣衫不整地从楼上一边掩着衣襟一边咚咚咚跑下来，冲何大头大叫着：“何翻译官！你这是做什么孽啊？大半夜的失火了还是造反了，你把我这里搅得沸反盈天？”

何大头不耐烦地问：“你问我？我还问你呢！我们一起来的小兄弟哪儿去了？”

“二十出头的雏儿？小白脸？”欢欢姐一脸不屑地说，“我以为多大事呢，不就是个臭男人吗？男人进了窑子你说能哪儿去？在月娇姑娘床上呢！”

张震一脸黑线地喝道：“带我去找！”

“哎哟，难不成这位还有断袖之癖，那小白脸是你相公？”她朝何大头丢了个眼风嘲笑道，“难怪只打茶围不梳拢姑娘呢。”

“放屁！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卖了。”何大头看了眼一脸铁青的张震，推推欢欢姐，让她前面带着去月娇屋里。

一行人往楼上走着，各个房间里都传出骂声和嚷嚷声，浩子敲开一间屋，开门就泼出一盆水来，一个男人捂着脸一溜烟儿跑了。一个妓女一手叉腰一手提溜着盆骂道：“哪儿来的臭甲鱼烂王八，半夜三更的找老娘吃奶啊？老娘没空！好不容易才接到一个客，还被你搅和了，喝老娘的洗脚水吧！”

浩子站在那里擦着满脸的洗脚水跳起来骂道：“娘希匹个烂花娘……”满嘴的污言秽语一把掀翻了那妓女，骂道，“你这里面还藏着啥猫腻？老子例行检查！”闯了进去。

张震满脸焦躁跟着欢欢姐往前走，对周围一切视而不见。终于走到后楼梯口边儿上一间小小的门前，欢欢姐轻轻敲着门小声叫道：“月娇，月娇？”屋里传出木床吱吱嘎嘎的响动声和女人做作的呻吟和男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张震一脚踹开屋门，大步进去喊道：“何仰融！何仰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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