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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第1页）

何明文和牛宏坐在那间小小的卧室里。牛宏已戒了几个月的毒，对于那白色的粉末却情有独钟，无限向往的样子。大哥虚弱地对何明文说道：“明文，你大哥已经废了，还戒什么毒，这不是拿细细的软刀子慢慢割我的肉么？”

何明文无言以对。望着过去牛高马大，精神抖擞而现在周身伤痕如痨病鬼一般的大哥，何明文欲哭无泪。是什么害得牛宏变作了现在这副模样呢？

王鸣凤已经下山，临走前她悄悄将一小包东西交给何明文，对何明文说：“如果你看他实在坚持不住的话，就给他吧。但，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要给他，不然就是害他了，你知道吗？”何明文望着王鸣凤苍白的脸色，感到团在自己手中的小纸包沉甸甸的。

上午九点多一点，牛宏突然之间发作起来。他口吐白沫子，双手痉挛着往天上抓，好像天上有什么他需要的东西。他周身颤抖，脑袋一下一下向床上撞去。何明文知道最危急的时刻到了，他站起身，按住了牛宏。何明文对大哥说道：“大哥大哥，你要挺住，你一定要挺住啊！”

牛宏的力气突然之间变得奇大，任何明文怎样都按不住，结果两人都摔到了床下。何明文赶紧爬起身要扶大哥起来，牛宏却将那一颗伤痕累累毛蓬蓬的头一下一下向光滑的地面撞去。牛宏说：“明文明文我的明文呀，你可怜可怜我嘛，我知道你那儿有药。啊啊，我要死了啊……”

望着地面蛆虫般蠕动的牛宏，何明文手足无措，一筹莫展。何明文忙拿过一只沙发垫子，搁到牛宏的头下。牛宏脸色铁青，口鼻歪拧，上面写满痛苦和焦渴。他在地面上翻腾着，脸上挤出来一点笑容，对何明文讨好的说道：“明文明文，我知道你还没有女朋友，你给我粉，只要一点点儿，我就把你王姐姐让给你，好啵？”

何明文像被棍子猛击了样楞住了。他瘟头鳖脑的望着在地下的牛宏，飞起一脚把他踢到了墙角旮旯。何明文猛兽般怒吼着：“你这猪狗不吃的东西，王姐对你那样好，你倒说这种话，你还是人吗？”

牛宏仰躺在地面，要落气要落气的样子。他虚弱的说：“明文我不是人我真的不是人，你把药给我吧-------你你你就当我是一条狗，一只猫或者是一条蛇。你看在我们兄弟的情分上，救我一命吧。”

何明文呸了一下，把脸转向了窗外。雨早已停了，朝阳娇嫩的小手轻轻撩开远处山峦间雾蒙蒙的面纱，山峦就变得青翠多情起来。小鸟在园外树上啁啾，把这个夏天的清晨渲染得生气盎然。何明文不禁潸然涕下。他想，大哥哟，你都过的是什么日子呀！这时，他突然之间听到了一种恐怖的嗬呀嗬呀的声气，低头朝地面一看，只见大哥正双手拽着昨天晚上自己还给他的那一条银白色蛇形皮带，一头系在床头，一头却狠狠勒着脖子。他的脸色已经乌黑，眼睛睁得大大的，像要掉出来一样。何明文怪叫一声跑过去，把那条皮带从他手中夺过来。何明文说：“你到底要我怎么办，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嘛？”何明文长叹一声，拿出了那一个小小的纸包。

吸了粉的牛宏像被打了强心针的病人一样，虽然仍然显得虚弱，但精神却好多了。他坐在窗前，头倚靠着窗棂，悄默无声的望着窗外。何明文摩挲着那条光洁细腻的蛇形皮带，满怀心事，无限惆怅。

牛宏沙涩着嗓音道：“明文明文，你知道威哥么？你听说过那位打三个擒五个在市面上打拼挣命的威哥么？”

何明文一楞，不晓得大哥为什么说起这个人来。

牛宏说：“那个威哥，就是如今坐在你面前，在牛背湾搬运村拉皮条的下力汉子牛宏！”

何明文更加吃惊，他睁大了眼睛，说道：“大哥大哥，你是睡糊涂了吧？”

牛宏说：“威哥威风八面，威哥威名远扬。但是——”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淹没了。他咳得气急败坏上气不接下气，苍白的脸色又变做了胀紫。好一歇，才平息下来。牛宏说：“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明文。”

何明文忍住泪，强颜欢笑的对牛宏说：“哪里会呢，哪里会呢？”却找不到安慰大哥的理由。

牛宏说：“你不知道明文，其实我早就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大哥，不过是一个行尸走肉罢了。”

何明文说：“大哥大哥，你现在的生活这样富裕舒适，王姐对你又很------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牛宏淡淡的笑了。他说：“王花自然对我好，唉明文，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王花了……”他推开窗户，猛吸了一口屋外清新的空气。屋子的旁边种了一棵大黄桷树，此刻，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葱绿、挺拔。牛宏喃喃的自语般说道：“啊，这真正是一株在高山上生长的黄桷树，你看长得多帅气呀。明文明文，大哥有好多好多事向你摆谈呢。”

牛宏说：“明文明文，你会不会打女人，喜欢你爱你注定要同你一起度过一生，却又做出了剜你心割你肉叫你脸面丢净的女人呢？”

牛宏说：“我包容我的王花，真的。这一辈子，我差欠她好多好多，从她很小的时候我就差欠她，直到现在，哎。”

牛宏说：“你喜欢一个女人，就应丰富她的生活，因为她的生活丰富了，才有生气和活力，你愿意你喜欢的女人死气沉沉暮气沉沉如死水一潭么？”

何明文觉得听大哥的话十分吃力，大哥的话既实在又矛盾，既流畅又前言不搭后语，叫人不得要领。

一天晚上，王鸣凤对牛宏说：“不同的人用不同的眼光看待世界。比如到了一个餐馆，看到了一桌美味佳肴，不同的人感受是不同的。聪明人吃傻子也吃，聪明人不但用嘴吃，而且用眼睛吃，所以聪明人有两个胃，一个在肚子里一个在脑子里。而那些傻傻的人呢，却只有一个肚里的胃，你看可悲不可悲？你看那些高级餐厅和酒楼出没的人一个个都长着大肚子，那可是用好多好多美酒佳肴才培育得出来，难怪被叫做将军肚子，有道理得很呀！码头下力砸笨的工人，还有那些大街上栳杠子给人下力挣钱的棒棒，哪一个长得出将军肚子？因此我们要努力努力再努力，拼搏拼搏再拼搏，争取当一个聪明人，你说好不好我的傻子大哥？”

王鸣凤说：“我陪区领导到外边考察改制，明白了好多道理，真的。”

确切的说，那次考察，是王鸣凤以云丰运输公司名义邀请区领导一起去考察的。王鸣凤决定带区领导们到刚开发，不是旅游热点，但却确实有特点的地方去。她带他们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地处高原的神仙山。

那天天高云淡。临时雇佣的导游走在前面，带着他们沿着一条青麻石铺就的羊肠子样弯曲的小路往山上爬。路两边，是一棵棵高大轩扬的松树柏树，淡黄的阳光透过树的缝隙一块块投下来，不时的打在人的眼睛上，晃眼得很。空气很清新，有一种腐植质的甜腥腥的味道。

王鸣凤说，当时区领导都爬不动了，她也气喘吁吁的。这时间，后面传来一阵欢呼声。原来是一群山民栳着滑杆追随着上来了。区领导们都看着她。王鸣凤说：“领导们累了，坐滑杆吧。”区领导高高兴兴坐了上去。七八架滑杆排了一排长队，逶迤着向山上进发。坐在滑杆上看风景，别是一番味道。滑杆吱吱呀呀欢快地叫着，微风之手女儿般轻轻的抚摸着面颊，使人感觉十分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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