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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委员会时代（第1页）

险遭被卖的企业

当尤金·杜邦突然去世之时，杜邦家族的美国创业故事，已经走过了整整五代人的时间。从老皮埃尔，到杜邦集团创始人伊雷内·杜邦、第二任高级伙伴阿尔弗莱德和主持大局四十年的亨利，再到突然去世的尤金……然而，在一代代精英成员不断努力付出后，现在，家族内再也找不到能够独资担任企业栋梁的人选了。

料理完尤金的葬礼，杜邦公司马上在瓦尔德洛福旅馆召开秘密会议。当董事和主要股东陆陆续续到来时，最年轻的小阿尔弗莱德突然尖声问道：“皮埃尔呢？皮埃尔在哪里？”

人们如梦方醒，才想到拉蒙的儿子皮埃尔·杜邦。

从麻省理工学院毕业后的9年来，皮埃尔一直在工厂埋头苦干，致力于产品开发研究，获得了两项无烟火药专利，但他却并没有得到应有的职位。

人们原本以为，即使不考虑拉蒙在家族企业发展中的巨大贡献，哪怕因为自己是拉蒙一手带大的，尤金都应该在股份化改革中，分一些股份给皮埃尔。

但事实上，皮埃尔什么也没有得到。

这些不公正的待遇，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皮埃尔还在尤金生前，就愤怒地卸任而去。他先是到了俄亥俄州，后来又到了堂兄科尔曼在肯塔基的公司工作。这位科尔曼·杜邦，是拉蒙的弟弟毕德曼·杜邦的长子。此时，他在肯塔基经营着一家叫作洛雷恩的钢铁厂，他非常欢迎皮埃尔，两人共同经营着这家钢铁厂，生意越来越兴隆。

由于尤金死后的忙乱，整个公司从上到下，居然没有人想到通知皮埃尔。

直到阿尔弗莱德提起了他。

当然，阿尔弗莱德此举也是有预谋的。早在秘密会议开始前，家族中就有一股声音，表示应该由阿尔弗莱德继任企业领导。但弗兰克·杜邦作为企业元老，认为阿尔弗莱德太年轻，而且有些刚愎自用，容易感情用事。这样的态度，无疑对阿尔弗莱德与其支持者泼上了一瓢冷水。令人钦佩的是，阿尔弗莱德在由此的短暂消沉之后，立刻恢复了冷静，开始坚决地组织同盟对抗弗兰克为代表的元老派。他不露声色地打电话给皮埃尔，邀请他回到家族公司来。为了让事情更有把握，在会议之前，他还悄无声息地独自一人坐火车，到纽约华尔街四处奔波。

今天的会议，正是阿尔弗莱德计算好的摊牌之时。

会议开始了。狭窄的旅馆房间里，雪茄明灭起伏，烟雾缭绕。老人们紧锁眉头，中生代左顾右盼，唯一年轻的阿尔弗莱德则成竹在胸不发一言。眼看着先后几个人选提案都被否决，有人掐灭了烟头，振振有词地说道：“各位先生们，为什么大家总是想着将公司托付给那些年轻小伙子，丢掉升值的好机会呢？”

阿尔弗莱德暗想：“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这样的说法与董事会里的元老派毫无二致，恐怕是他们早有联系。”他面无表情，继续盯着对方张翕的嘴唇。

“既然现在从家族内选择不出最好的领导者……”对方故意停顿了下，观察着大家的反应，“不如，直接把公司卖给拉福林·兰德公司，只有他们才有足够的资金，能按我们的开价来购买。”

一时间，会场的气氛活跃起来，不少五十岁开外的人都交头接耳，眉飞色舞。尤其是副总裁弗兰克·杜邦，更是频频点头，对这个建议深感赞同。

半晌，会场上安静下来，弗兰克清了清嗓子说：“先生们，你们认为，公司开价应该在多少才合适？”

阿尔杰农·杜邦立刻说道：“我们经过讨论，觉得在1200万美元左右很好。”

这个数字犹如在刚刚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引起一圈圈涟漪。每个人都表示自己的看法，有人说价格还应该再高一点，也有人表示，兰德公司大概也只能接受这样的价格。

“先生们！先生们！”弗兰克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调，从内心而言，他觉得这个价格已经不错了，足够他和其他股东享受优渥的老年退休生活。但是，出于家族情感和面子问题，他还是决定争取一下：“我觉得，公司可以将这个价格作为底价，然后卖给包括兰德公司在内，任何出价最高的人。大家同意吗？”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从老皮埃尔携家带口，横渡大西洋到达这个国家以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百年，从情感和血缘上看，谁也不想承担“败家子”的名声，而从能力和责任上看，谁又无法担当企业的未来。万幸的是，弗兰克提出的这个建议，让他们既能实现经济上的目的，又能免于道德上的责任。

在随后的表决中，弗兰克的提案几乎被一致通过。阿尔弗莱德从头至尾都默不作声，看着表决进程逐一推进，直到结果被亨利写入会议记录。

“那么，这次会议就到此为止。还有谁有什么要说的吗？”主持人例行公事地说道。与此同时，元老们已经开始收拾起桌面上的文件材料，甚至讨论起会后的饭局。

“我有要说的。”阿尔弗莱德站了起来，“先生们，我要买下这家公司。”

与之前提案时的讨论不同，这一次，他的建议让会场陷入了沉默。那些一直在偷偷观察阿尔弗莱德的人刚刚从紧张的心情中舒缓过来，心又一次被吊到了嗓子眼。

半晌，弗兰克悠悠问道：“阿尔弗莱德，你可知道，收购公司是现金交易？你？”

阿尔弗莱德脸色慢慢涨红了，他一直以情感充沛容易意气用事而闻名。今天，他已经用了最大的耐心，憋到最后。

“我为什么不能收购公司？既然先生们不愿意或者不能管理，那就应该将公司交给能够管理的人。如果我没有记错，按照家族规矩，我作为创始人的长曾孙，原本就应该继承管理权。但是现在，既然大家决定了收购价，我就一定要买下它！反过来说，如果我没有资格购买，谁又有资格参与竞价？”

“没错没错，阿尔弗莱德，”看着激动的年轻人，弗兰克微微一笑，他说：“谁也不能剥夺你的购买权。不过，你真的有1200万美元？”

“各位，我只要求一星期的期限，以便我做一些必要的安排，为买下公司进行准备。”

阿尔杰农探身向前，用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阿尔弗莱德：“可是，你用一周就能弄到1200万美元现金？你打算去哪里弄？华尔街吗？”

在阿尔杰农身后，响起了轻微的嘲笑声。

阿尔弗莱德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继续按照自己计划好的思路说下去：“不错，你们想要拿到现金，但即使是兰德公司，在维持继续生产的情况下，他们也未必能拿得出这么一大笔现金流。即便你们拿到了，存进银行，又有多少利息额呢？先生们，你们应该想过这个问题。”

这个关键的问题，击中了在场许多人内心的薄弱之处，嘲笑和奚落的神情顿时从他们脸上消失了。阿尔弗莱德双手交叉，身体往后一靠：“先生们，我们——我、皮埃尔还有科尔曼——我们三个人，愿意与你们进行一桩绝对不会有人吃亏的生意。我们愿意采用和银行相同的利息，以公司所有资产为抵押，对你们立下股份转让的借据。随后，我们将在公司1200万美元资产评估上再增资800万美元，这样，总资本就有2000万美元了。这些新股份，会一样带给你们红利和利息，而你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人们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周期性经济危机如同幽灵一般定时出现，存款放在银行确实并不安全。阿尔弗莱德所提出的方法，确实更为吸引人。更重要的是，他还提到了皮埃尔和科尔曼的名字，这是整个董事会都没有想到的。

阿尔弗莱德仿佛看穿了人们的心思，他继续说道：“是的，还有皮埃尔和科尔曼，我们是堂兄弟，我们也都是伟大的杜邦姓氏的后代，我们不愿意看到公司被卖掉！因此，我们希望各位拥有或接纳这个姓氏的董事和股东，能够给我们应有的机会”

在短暂的沉默中，会场上响起了掌声，如同回音一样，更多的掌声随即响了起来。在和银行相同的红利利率面前，没有人愿意做反对年轻人接班的事情，即便是弗兰克和阿尔杰农，也不愿意背负如此恶名。毕竟，尤金的名声实在太差了。

在这次会议之后，经过一系列磋商，阿尔弗莱德、皮埃尔和科尔曼，正式以三人委员会的形式，成为杜邦公司的新任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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