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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福源烟馆（第1页）

u0001清末，官府实行禁烟，为避议论，确保交易顺畅，将鸦片列入药类课税，设厘金局，征收鸦片税，导致鸦片种植贩卖吸食形成产业。一条汉江水路给紫阳带来便利的同时，也给这静谧的山城带来了灾难。烟土迅速泛滥，吸食者成群，有些人还把吸食鸦片作为应酬手段，因此有大量烟馆为烟民提供场地和服务。烟馆分布在临水码头、汉江渡口、烟花柳巷。烟馆供应的鸦片，是从烟商那里买来的生膏，生膏有毒，需要熬制成烟膏。熬制烟膏必须用铜锅，要掌握好火候，呈高浓度流体时冷却装入容器供人吸用。这样的熟膏称作“芙蓉膏”。吸食者需要多少，由老板给送来；还可以把芙蓉膏做成一颗颗烟丸，这叫“打泡子”，“打泡子”要付一些小费。

有钱的商人贪图舒适享受，愿意多花点钱，到条件好一些的大烟馆去。有些大商号、有钱人专门备有豪华房间，内设烟榻，专供来往经营的宾客应酬招待时享用。有些富商大贾为了抬高身价，讲排场，摆阔气，在自家也设有烟榻。

福源烟馆是当时的达官贵人、商家大户常光顾留恋的场所，建在翠花街的烟柳巷，是一座两进两层、双重大门的天井院子。烟馆地势较高，砌有石级台阶，沿山势走向蜿蜒而进，四周“封火墙”相围，两侧墙体为三叠马头山墙。其上的屋檐，翘角飞檐，雕梁画栋。院子青石板铺砌，錾有条槽，弯弯曲曲，苔藓蔓生。大门嵌满铜钉，门楣上悬挂着“福源”牌匾；灰色大门墙体既是院墙又是照壁，斑斑驳驳，上书一个由龙、凤组成的“福”字。天井下置一太平缸，上刻罂粟和“寿”字招牌，寓意“福寿高（膏）”。

福源烟馆原先是一个河口老板开的老字号烟店和作坊，专卖旱烟，前店做门市，后院做批发。门店里有一个火盆，还有旱烟管，是供顾客尝烟丝的。旱烟管比较讲究，是湘妃竹的，一头白铜烟斗，一头汉白玉烟嘴。

县城的男人大多抽水烟，显得有身份，抽水烟就要准备水烟壶，水烟壶是白铜做的，二三寸长，一寸宽，七八寸高，前面有小孔，装烟丝，后面有一个长管，长管和小孔下面装着水，烟通过水过滤后，进入嘴里，和旱烟比，烟味柔和不辛辣，对心肺伤害小。后院两边厢房是刨烟的作坊。县城抽的旱烟是刨成丝的。刨烟师傅把青里带黄的烟叶一张一张立着叠压成捆，放在烟杠下压紧，再叠在一个特制的木床上，用皮绳木楔和夹板牢牢夹住卡紧，两腿夹着床子，用一个锋利的刨刀像刨木料一样，把烟叶刨成很细的烟丝，拌上香料，就可卖给他人作为香烟的原料。金灿灿的烟丝做成卷烟卖给烟民，余下的烟末料卖给抽水烟的。烟匠们都穿单衫和白布套裤。烟是黄的，这套裤日子久了也都成了黄色，还带着烟味。这是手艺人的身份标志，始终带着他那个行业特有的颜色和气味。原来烟店每天有四个烟匠师傅、四副床子刨烟。后来在鸦片烟馆的冲击下，就减成三个，两个，一个，最后连这一个也关门了。再后来，这家的东家就将烟店卖给了一夜发了财的赖四，开了福源烟馆。

赖四自从开了烟馆，寸草不生的光头上也戴上了一顶精致的瓜皮帽，身穿蓝洋布长衫，外加一件青绸马褂，右手依然揉捏把玩着两个磨得锃亮的银圆，常站在街口招揽烟客，打听市井消息。原先和他混日子的混混们就摇晃着身子走过去，朝他谦恭地招呼：“四爷精神哩。”

发了财的赖四向河街四邻发出了喜帖：择定了吉日和童养媳春花圆房成亲！

郑德昌接过常管家递来的红帖子，只见帖上写着：谨詹于农历四月十八日敬备喜筵，恭迓台驾……

“他这是借办酒席敛财呀？”德昌把帖子递给娘时愤愤说道。如今一提到赖家他就气，父子俩先一个开赌场，后一个开烟馆，让河街许多家庭被赌和抽搞得一贫如洗、妻离子散。

“依你看咋办？”老夫人转身问儿子，“人家现如今也是掌柜哩！”

“不去！”德昌答得很干脆。

“不妥！”老夫人提醒道。

“那就随个份子人情。”德昌见娘反对，只得改口。

“再想想！”老夫人仍然不满意。

“还要去人？”德昌不满地叫起来，“难道还要去给他捧场长脸？”

“对，既然要送礼只有人到人情才到！”老夫人抬起沉郁的双眼，“记住，为商的人情交往，切记不可得罪小人！以后处理人情世故，要三思而行，不得意气用事！”

累了一天的符兴财收拾完厨房，秀禾就给他端来一碗大叶泡茶水，又像往常那样坐在厨房前靠着门框喝茶歇息。突然，虚掩的院门被哐啷一声推开，陡然而至的推门声让兴财一惊，他转头往门口瞅时，只见一个细瘦单薄的身影已闪进了院子。那夜无月，前院又无灯，兴财看不清来人是谁，便起身问了一声：“谁呀？”他的话音刚落，那黑影凄惶地叫了一声：“爹——”跟着便一下子扑过来抱紧了他。

“春花？”兴财听出是女儿的声音，慌忙搂紧了她，同时颤声问，“花儿，这时不在米行，跑回来做啥？”

“爹——！”春花又哀哀叫了一声，身子抖颤着又向兴财怀里挤了挤，像要完全缩进爹的怀里，“他们、他们、他们要我——”

“花儿，咋着了？”正在厨房忙活的秀禾这时也听见了女儿的声音，端着一盏油灯跑出来惊问。春花这时就扭身扑到娘的怀里哭着说：“他们要我圆房……”

“圆房？”秀禾惊呆了，一边擦着女儿额头上的一片血迹一边问。之后，她又惊慌地望着男人，声音颤抖着说：“她还不到十四岁呀……”兴财的脸已变得煞白。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由街上向门口响来。转瞬之间，一个写有“赖”字的灯笼已经跳进了院子。与此同时，一个男人的吼声从灯笼后戳了过来：“符掌柜，春花回来了？”

“咳！”符兴财见是烟馆里的管家，只好咳了一声。

“噢，果然跑回来了！”管家听见兴财的咳声，先用灯笼照了照躲在秀禾怀里的春花，自语了一句。之后，他才向兴财讪笑了一声道：“不好意思，符掌柜，四爷有交代，快让春花跟我回去吧，我还得为他们一对新人圆房做准备哩！”

“她还太小！”秀禾先开了口。

“小？”管家的眼瞪了起来，“啥时算不小？四爷十八了，总不能干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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