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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漪本来意兴阑珊,可经不住他一径的鼓动劝说,只好又随他往热闹的坊市走去。
见一个卖傩面具的摊位周围聚满了人,两人也凑上前去,原来那商贩为了做生意,正戴着一个面具张牙舞爪地表演傩戏,引得周围人们驻足观看。
南漪正看得入神,不防他突然抽过一只鼠神模样的傩面扣在她脸上,她吓了一跳,又气又急,手忙脚乱地扒住面具边沿想解下来,可长发却勾住面具的锁扣,费了些功夫才将面具脱下。
她竖起眼睛回身,刚想骂他,眼前一个个陌生人与她面面相觑,她扔下鼠神面具,无措地站在人群中失神地张望,可茫茫人海,总不见那个凭空消失了的人。
第73章杀业
南漪想了想,还是把那鼠神的傩面买了下来,他闹这一出戏,无非就是想戏弄她罢了,既然这样,那便给他一次机会,等他闹够了,自己总有扳回来的时候。
于是她头戴面具,逍遥自在地在人群中闲逛,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偶尔几次猛然回头,却发现他并未如她想象的那样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她竟不知道他这么有耐心。
可直到热闹的坊市渐渐落幕,也没有等到他的突然出现,南漪站在街上,渐渐又觉得灼心,可来回往顾,只有心满意足纷纷归家的人们,和收拾摊位的商贩,哪里有半分他的影子。
鼠神傩面慌乱之中被弃在地上,她病急乱投医地抓住一个商贩,描述他的样子,问那人有没有看见过他,可那商贩茫然地摇摇头,她不甘心,又找另一个人去问,可他们一个个皆是同样的反应。
这下她才真的开始有些慌了,下意识觉得他不会扔下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可是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不告而别呢?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她发足狂奔,一口气跑到拴马的树桩,见马儿还在,这说明他确实并未离开这里,只是离开了她。
今夜是春朝,她不知道鸠里是不是也会宵禁,她又返回卖傩面的地方,此时连小贩都没了踪影,空空的街上只有她一个人。
鸠里的坊市与西且弥不同,宕泉城是以王宫为中心,向四周发散的建筑群落,每个坊市之间并没有统一完整的建制格局,她像个无头苍蝇一般穿梭在其间,心里越发觉得不安,他虽常爱与她调笑,也爱捉弄她,可却从不开这样过分的玩笑。
她茕茕独立,茫然无措,脑子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我怕你出事,怕自己来不及赶到你身边去……
一定是出事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转到一个僻静的磨坊前面驻足观望,并未见什么异常,刚要转身,忽然余光见其侧后方有刺眼的芒光一闪而过,像戛然而止的烟火,她顺着巷道往深处探去,转过一个拐角,见这巷道通向城中河道,她几步穿过逼仄的甬道,刚通天,就见河道旁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夜色浓暗,可晚风中却有股化不开的血腥味道。
遮挡住月亮的云彩终于散开,她终于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他正与两个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只见湛冲此时正死死抱住一个黑衣人,周围散落一地的磷石粉末,自己方才见到的闪光便是来源于此,想必是这黑衣人要召唤其他同伴,却被湛冲打断,南漪见那黑衣人身后的一具尸体上斜横而出的刀刃,只听湛冲沉声喝了一声,然后铆足了全力,与那人一起直直撞向了刀锋!
南漪死死捂住嘴,见他趴覆在黑衣人身上,两人皆一动不动,也不知如何了,她浑身颤抖着跌跌撞撞向他跑去,恰在此时,方才被湛冲放倒的另一个黑衣人又挣扎着起来,却见突然冲出一个少女,只向他们这里跑来,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抽刀直直冲她砍去。
一切都在瞬息间发生,南漪看着不知何时爬起来的湛冲又与那黑衣人缠住,他的动作略有些迟钝,极吃力才将那刀剑卸了去,便再也无力反杀了,显见这两人都早已力竭,一起跌倒在地,那黑衣人还想挣扎站起来,却被湛冲从侧面用胳膊锁住脖子,试图绞杀,可那黑衣人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应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反应迅疾,几乎是同时,从靴子里摸出一柄鹰爪状的短刀挡在自己颈侧,刀尖直直抵着湛冲的皮肉,他若是收紧臂膀,势必要被刺得皮开肉绽,两人几乎是同时牵制住对方,却谁也无法置谁于死地,一时陷入了僵局。
南漪眼见湛冲左臂早已血流如注,可却越发收紧了,也许是失血不止,不过片刻,就感觉到他已是强弩之末,收紧的臂膀正在一分分松下力道。
她焦灼的仿若热锅上的蚂蚁,正无措着,却听他沉声闷哼,“快走。”可见她却还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又扬声冲她怒喝,“走!”。
那黑衣人也察觉到湛冲极要支撑不住,另一只手死死掰住他的前臂,又伸指剜进他被弯刀割出的伤口之中,试图让极度的疼痛化解他的力量。
黑衣人感觉到绞住自己咽喉的力道一点点松懈了,心中暗喜,默默度量着,只要再空出一寸之距,他便能错开手,给身后人致命的一击,此时他的精神全部放在自己的喉下,却忽然感觉到心口倏地一凉,仓皇抬起眼,只见一双盈满惊恐的水目正注视着自己,下一刻,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握着弯刀的手忽然再也使不出力了,而这时身后的人终于松开了他,他缓缓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左胸口上插着一柄短刀,他在这人世间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竟然是那个少女鞋子上绣着的一枚缠枝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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