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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搜寻（第1页）

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在杨沛然面前坐下，有些拘谨地做自我介绍，杨沛然安静地听他讲完，问了他一些浅显问题，诸如玩的第一款游戏是什么，这款游戏在他后来进入游戏行业担任策划工作形成了何种影响，是否在某个具体的设计上提供了灵感和指引，以及他在上一款游戏的特定设计里在整合进系统里自己评价如何，好的是哪些，失败的又是哪些。年轻人大概没遇见过这样的面试，口齿不清地勉强答完了问题，已经不指望在面试官那儿留下好印象了。

接着是另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手持着简历来到杨沛然面前面试，杨沛然问了几个常识性问题之后请他画出一个尽可能包含丰富攻防手段的伤害公式，并就此阐述思路，年轻人飞快地写下来，然后一个数字一个算式地解释，杨沛然听得津津有味，问了两个问题，顿时浇灭了那年轻策划的热情。

第三个矮胖的年轻策划把杨沛然准备的问题答得颇令他满意，挑不出什么漏子来，甚至他觉得有一种被对方看穿的感觉，这有些令他怦然心动，又有些担忧。

他请他们都先回去，他需要做一个认真的考虑，再决定向哪一位发出邀请。

小时候曾经有那么一段时期，父母要上白班，刚上小学的杨沛然不得不留在家里照顾才学走路不久的妹妹，既没法外出玩，在家里也没电视看收音机听，他发明的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便是摆上一盘象棋，自己走红也走黑，自己跟自己下棋。开始的时候拿捏不好分寸，容易造成偏袒一方而把另一方送死的一边倒局面，后来发现这是不妥的，不断修订规则，规定自己每当扮演一方的棋手时，务必全局信息通晓地思考，不可假设不知道对方的杀着而必作完全地思忖应对。这规则虽然简单，开始还是很难，不久稍稍有了心得，常常能下成不胜不败的和棋。在这个过程里虽然没有胜者，但弈棋的思路和观瞻都有了很大的长进，往后他和成人高手应弈时，虽然败多不免，但也偶尔能突如其来逆转获胜。

这形成了杨沛然的基本思维方式，在没有可商量的人时，他便常以这样左右互搏的方式来做自我的咨询和答辩，红也是他，黑也是他。

红：显然，综合来看，戴志国是最好的——可能他形象不怎么样，但这有什么关系？即便我只提出一个整体框架来，他在大部分子系统上都是能够胜任的，把他们一一地填补完成，他是个熟练的，有经验的策划。杨文科和李兵大概做不到这一点。

黑：但杨文科比较空，这符合你的要求，空才能虚怀，能够学习更多，而不是仅仅完成你要他完成的任务，他更符合长期的培养，比如像常勇那样的通才。李兵虽然有答题时出了前后矛盾的问题，但他是具有宏观大局感的策划，这样的人出细节上的小错，你又何必苛求，难道你这里变成高考的一考定终身了吗？

红：杨文科空倒是空，但我觉得他之所以有了一年工作经验还显得那么空，很可能是因为他缺乏对游戏的热忱，这样的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的游戏行业——其实我知道，但我不用说出来；至于李兵犯的错，你觉得这只是一时的小错吗？这个错误其实蛮隐蔽的，在特殊时期怕是程序跑个几十次也未必能被测试者检查出来，我觉得在制造麻烦的角度上，他可能才真他妈的是个人才呢！他就是为此而生的！

黑：缺乏热情是因为没有跟对项目，就好像女嫁错了郎一样，当然没有激情，换个项目就完全不同了，我觉得杨文科对即时游戏的理解是对的，这一点对我们的这个项目其实很重要，他既有空怀，又在基本的调子上符合我的设想，我觉得用他是最好的。李兵可能会制造麻烦，但也可能会是个非常好的料子，总之绝非平常之辈。戴志国的优点是全面，缺点是中庸，你真的想要用这样的人吗？

红：激情很重要，戴志国看起来任劳任怨，这是他个性使然，如果我们给他一个合适的环境，他未必不会表现得更有激情，而不至于被你说成是中庸吧？

黑：哈哈，你不确定这一点，对吧？在你看来任何缺点都可能是优点没有机会表现出来而已，这太可笑了！

红：我始终倾向于戴志国，他是即战力，你也可以继续坚持你的，不过我建议你把李兵划掉先，反正我们不会同时招聘两个。

他用铅笔把纸上三个名字里的李兵给涂掉了，剩下戴志国和杨文科两个人。

黑：这样矛盾就清楚多了，你想要长期有利就该选择杨文科，他具有可塑性，你不是经常吹牛你带出了多少徒弟吗，没理由带不出他来，但如果你想带戴志国的话，我觉得你会很难堪，因为他会觉得他的设计更有道理，你都不自觉地肯定这一点。

红：杨文科看上去不够硬气，缺乏做策划应该有的骨气和担当，这一点上戴志国明显更出色，我已经预备好了和他好好地碰撞一番，没准儿我也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黑：你不想看到你们吵半年以后什么进展都没有然后你把他给炒了的画面吧？杨文科至少可能会驯服地成长成你不那么喜欢其脾性的戴志国。

红：（叹了一口气）要我说，他们都不是我满意的，想要的策划，你说是吗？

杨沛然在涂掉名字的地方重新写上李兵的名字，然后将三个名字画了一个框框起来，这表示他们三人仍然在同一个遴选的范围内。

红：我宁愿找一个纯粹的新手，完完全全的游戏爱好者，他是真的空无一物，可以由我来灌输，成为另一个我，或许在第一个项目是这样，第二个项目他就可以表现出他自己的特质来了，只有是这样的模式，才能带出我想要的策划来，会比常勇更好。

黑：那么，去哪儿找这样的新手？一个从未从事过游戏制作的……游戏玩家。

这算不上是个多认真的念头，但杨沛然同时想起祝时雨对他所提到新立项时应做的市场调研，调研，那是个多奢侈的商业词汇，和此时此刻的游戏行业创业项目毫无关系。据他所知，国内并没有marketingresearch类公司可以做这样的调研。调研讲究问题和范本的统合，提出什么样的问题大概他能做到，最多交给专业的商业人士做下润饰即可，但调查的样本在哪里，有多少，这些样本在多大程度上代表指向全局的有效性？没人会知道。也许在若干年以后，这会是一个显学，但在此时就和沙漠一样。

他在咖啡馆里坐了一上午，喝了四五杯咖啡，这剂量在往常没事，今天却有些醉，恶心欲呕，忙起身结账，走出门来，昏头昏脑地上了一辆公交车，约莫觉着是往清河方向去，那儿大学云集，学校周边的游戏室也多。车行到清河附近，他下了车，感觉稍微好些，四下张望，寻觅像是会有游戏室暗藏其内的巷陌，他也是这方面的高超猎手，不多时瞅准一个巷子口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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