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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三章 秀女（第1页）

人人都说，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这皇帝想要治国，自己再心怀伟略，也得倚仗底下的能臣良吏。一国的六部尚书，何等重要，而礼部管礼乐、科举、外交等等，那是能影响举国上下精气神的地方。

用那群儒生的话说，就是倘若礼坏乐崩，那国便不国。

他一个老太监，没根的东西，江山社稷不仅轮不到他来置喙，也轮不到他来琢磨，可他整日里跟在皇帝身边，也难免往他不该琢磨的事上琢磨一二。

但只是随便这一琢磨，他就出了一身冷汗。

他要对圣上忠诚，那只要是圣上的决策，在他这里就是不容置喙的英明，他多想的这些，已经是大逆不道。可人就是挡不住自己犯贱，道理他都明白，却又忍不住往坏里想，若是将来有一日圣上走到祸国殃民的那一步了，他不是也成了罪人？

如今沈家愈发猖狂，圣上这边却迟迟没有动静，反倒是在暗中打压褚氏宗室中唯一能打压沈家的燕王，似乎还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这一出他是着实看不明白。沈家表面和燕王斗得再凶，他们实际上也是冲着褚氏江山来的，而燕王以一己之力又能和权倾朝野的沈太傅斗多久？若是燕王倒下，那褚氏宗室中又有谁能站出来为圣上所用？圣上这时候不多帮着燕王，反倒抬让沈家逞够了威风，那不是拿褚氏江山在喂狗吗？

想到这里，他身上的冷汗流得更厉害，以至于一双白皙的手都在往下淌汗。

昭庆帝感到他手上的黏湿，皱着眉闭着眼睛道，“这么冷的天，你倒是出汗了。”

“奴才老了，不中用了。”福寿笑着赔罪，“奴才这手上的汗，脏了圣上的脸，奴才这就让人拿毛巾来给圣上擦脸。”

“不必。”昭庆帝缓缓吐出这两个字，终于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秀女马上就要入储秀宫了，这事你得照看着。别人朕都不放心，只放心你。”

福寿连忙应声，心里又想到一个人，顿了顿道，“那位一直住在燕驿的言家小姐，等她进了宫，是和别的秀女一视同仁，还是给她些优待？”

他会特意提起言恩浓这个人，是因为她背后的淮阳侯府言家，也因为言家将她送进京中，当初是借了燕王褚栖月的手笔。圣上对此女的态度一向暧昧，他有些摸不清，该把此女放在什么位置。

“淮阳侯府言家啊，”昭庆帝笑了笑，眼里却一片冰冷，“言家人想从北疆回京，不想替朕继续守那荒凉之地了，朕倒是可以成全他们。”

福寿躬着身，也不敢揣测圣意，只等着昭庆帝继续吩咐，把话说得明白些，他照办就是了。

“言家女进京那会儿，淮阳侯好一顿巴结燕弟，如今他家女儿进了京，稳稳地在候选的册子上了，他审时度势，又觉得和燕弟走得太近，会给言家招来祸患，且会坏了她女儿入宫为妃的好事，于是便缩回壳子里开始装王八来。”昭庆帝冷冷道，“他愿意装王八，比他继续攀附燕弟要好，但他这人又鬼精的，好似长了八个心眼在身上。朕得让他知道他的做法讨了圣心，他才能继续这么装王八。所以，要漏点好处给他看得明明白白。”

福寿垂首，“奴才遵命。”

昭庆帝抬起手，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正要开口让他去歇着，忽见女官进来跪下说，“贵妃娘娘派人来问圣上，晚膳是在她那里用，还是圣上用过了再去她宫中。”

“让她来养心殿和朕一起用膳。”昭庆帝笑道，“说起来，朕好久没和爱妃一起用膳了。她给朕夹的菜，就是比朕自己夹的有滋味。”

福寿在一旁适时地露出笑容，顺着他的话道，“如今马上就要大选，宫里事务繁多，又多是圣上亲自过问，贵妃娘娘怕圣上劳累，温柔侍奉，有这番心意在，真能给圣上解乏了。”

昭庆帝笑了几声，似是春光满面的模样，但无论是他，还是福寿，甚至是地上跪着的女官都心知肚明。他不在沁华宫用膳，是因为信不过宸贵妃，是因为宸贵妃的娘家安国公府和燕王府结了缘，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信不过燕王。

圣上对燕王的提防和猜忌之心是越来越重了，连带着宸贵妃，仿佛都成了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等选出新的宫妃之后，就到了她失宠的日子。

·

燕驿。

言恩浓一身胭脂红的缕金丝钮锦裙，衣袖和裙底绣着大片牡丹，这么冷的天站在那里凭栏远眺，却没有半点萧瑟苍凉寂寥之感，任谁看了她，心里都要蹦出人间富贵这四个字。

偏偏她又生的娇艳，是能让男人看直了眼的那种女子，华服盛装之下，倒还真有几分雍容的贵态。

两个宫里来的嬷嬷打她站的楼底下经过，彼此悄声耳语。

“就看她这通身气派，这言家小姐进了宫，绝对能被选上，而且还定是个贵主，没准还能夺了那一位的恩宠呢。”

“可不是吗？这一轮秀女中，长得好的不少，但就属她最亮眼，而且和如今宫里最得宠的那一位有些神似，又有不同。听说她早就入宫面过圣了，圣上一定是最属意她的。”

“若是不属意她，也不会早早地让言家送她进京。她可不只是有姿色，她身后的淮阳侯府也不容小觑。”

“是了，听说淮阳侯府和燕王殿下还有私交，她进京时燕王殿下还去护送过她呢。就这一份殊荣，除了她之外，其他的秀女中谁还有？”

两人就这么窃窃私语地一路走了过去，并未留意身后几道有些鬼祟的身影。

倒是站在楼上的言恩浓垂下眼眸，看着那几道身影笑了笑。

随即她转身回房。

房内，她从淮阳侯府带来的两个丫鬟正忙着熏香铺床，见她进来，其中圆脸的走到她身边，低声耳语了一番，她听了之后微微点头，对另一个丫鬟道，“如今燕驿里住的人越来越多了，说话做事都小心点。即便是在这屋里说话，也不要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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