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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那才是她（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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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0003“您放心，圣上不会废后。朱家肯定会遭殃，但也不是现在，而只要他们不会拖累你，你本来就不怎么关心你的娘家。虽然眼下这种情况，真谈不上是谁拖累谁。”

“你什么意思？”

拢纱的声音极轻，但咬字却又极清晰：

“没什么意思，奴婢就是想给娘娘提个醒。如果娘娘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那你就仍然是皇后。被软禁在中宫，但仍然享有皇后之尊，是你最好的下场。但如果你说了不该说的，那就别怪有些人翻脸不认人了。”

“这话是谁让你说的？！”朱皇后的心狠狠一颤，她抓住拢纱的衣袖，“到底是谁买通了你？”

她一直想当然地以为买通拢纱的人是褚栖月，但现在听到拢纱这番话语，她才回过味来。应该不是褚栖月，如果真是褚栖月买通了拢纱，拢纱不会还让她保密，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那位大人让奴婢带话给您，说您和他共享的秘密就是您最后的护身符，他只能帮您到这儿了。”拢纱垂着眼眸，带着一抹嘲弄道，“圣上不会对您动刑，也不会对奴婢动刑，他会在肃清后宫后，把曾发生的这一切都遮掩起来。这之后，圣上不会再给您和朱家任何恩荣，但您仍然是皇后，朱家也没被抄家流放，您还想怎么样，又还能怎么样呢？认命吧。你们牵扯上的可是和郑宦乱党西凉奸细串通在一起的罪名，不掉脑袋就是万幸。”

朱皇后没有再看拢纱，她回过身，望着身后的乾清宫。

这座巍峨壮丽的宫殿犹如谁都不可凌驾于其上的入云山巅。她凝望着数重宫门之后，仿佛还能看到她身着明黄色衣衫的夫君。

他并不狠心，亦不无情，他只是在做皇帝应该做的事。他甚至做得不够好。他总是三番两次的动摇。如果他真做得够好，他应该杀了她和朱家满门的，不过是赐一杯毒酒，一把匕首，或者是三尺白绫的事，他还在顾及什么，犹豫什么呢？

就痛快地赐她死吧，让她彻底绝望好了。但他没有。他要把她永远留在冰冷的中宫，还要关上大门，让她空有皇后之尊，像阶下囚一样不见天日。

为何会这样？怎么至于这样？

她仍旧是大周的皇后，但不再是他的妻。凤冠戴在她头上，像是儿戏。凤袍加身，却宛如戏服。

她如果有气性，她现在就不管不顾地冲进这万重宫门，在他殿前说出真相，然后一头撞死，血溅三尺，溅在他的脸上。她想，如果能用她的死拉上沈太傅这个真正包藏祸心的大奸之徒做陪葬，那她死得其所，也算是在临终之前为大周江山做了一件好事。

但她终究是怕死的。

就在她还没收回目光之际，乾清宫的朱色大门关上了。

深闭的宫门后，养心殿内昭庆帝站在窗前，眺望着宫苑的幽深处。福寿缓步走到他身后，默默地站着，不发一言。他头也不回，低声道，“朕不想废后，也不想杀朱家满门。你可知为何？”

福寿谦卑地俯身弯腰，却没有吭声。

昭庆帝久久等不到回答，但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知道福寿是断然不会议论这些事的。

他轻叹一声道，“皇后说得对，她家人是糊涂，但也只是糊涂。蠢笨又贪心之人固然可恨，但却成不了大事，自然也造不成太大的威胁。朱家和西凉人勾结是真，但和郑宦乱党一起意图谋反，他们祖上八代加在一起都没这个胆量。”

福寿的腰弯得越来越厉害，鼻尖好像都要碰到地上了。

昭庆帝看他一眼，嗤道：

“福寿，你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何必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给朕看呢？朕说的这些，你心中早就有计量。你和朕一样清楚，真正兴风作浪的人还没抓出来，朱家和皇后最多只是罪有应得的替死鬼。”

于白露为霜一事也是如此，后宫之乱的源头仍未找到。

如果说他原本真的信了顾家有不臣之心，那他现在就是怀疑顾、沈，他弟弟亦或其他世家望族之间，有一方或几方有不臣之心。之前褚栖月在御书房和他说的话，彻底点醒了他。在这几方中，顾家不是他最该忌惮的，所以他不该急着收拾顾家。

他嘴上不说，仍然让禁卫继续去查顾家，但其实他已经不怎么怀疑顾家了。

顾家也只是幕后之人找到的另一个替罪羊。如今那幕后之人眼见让顾家当替罪羊的计划破灭了，于是便又让朱家这个逃不掉的替罪羊挡在前面，谁让朱家是头树大招风的大肥羊呢？宰畜生，向来是先宰最肥的那头。

他不灭朱家满门，不是因为动朱家不得，而是因为他生性谨慎，在不找出真凶之前他不会让朝廷发生震荡，不废后不赐死朱家女也是同理。

福寿终于开口：

“圣上，今日皇后娘娘从养心殿走出去时，脸白了，整个人的气度也变了，好似一瞬间就苍老了很多岁，都变得不像她了。”

昭庆帝淡然道：

“不像她了？那才是她。”

福寿抬头望着他的背影，看不见他正面的神情，只听他说，“你应该听过列御寇射箭的故事。”

古时有个叫列御寇的神射手，他拉满弓弦后让别人在他手臂上放满满一杯水，随即连射三箭，没有一滴水从杯子里溢出，甚至连水面都没有丝毫波纹荡漾。他自认射箭的技术已经足够高超，这颗心也已足够镇定，再没有什么能在他射箭时撼动他了。

但当他被带到深山上，有人让他悬着脚掌立在悬崖边上射箭。而他别说站在悬崖边射箭，他走到那里时已经汗流浃背，吓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皇后平日里气派雍容，看似临危不乱，那是因为她自认有倚仗。她自认怎么勾心斗角，都无人能撼动得了她的倚仗。如今她猛然发觉她的倚仗落了空，知道自己一脚踏错也是跌入万丈深渊的结局，她还能母仪天下吗？”

昭庆帝不疾不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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