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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燃香（第1页）

可她不像蕊嫔一样发疯不自重，她就安心守在这东偏殿，盼着哪日圣上偶尔想起她了，就来看她一眼。若是圣上兴致好，能让她再唱一曲，她就满心欢喜地唱。圣上走了，又是许多日，半年一年不来，她也不怨恨在心。

就是这样的蕙嫔娘娘，看着与世无争，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是否像她有意向别人展示的那般晶莹剔透。

“那荷包呢？蕊嫔就没问起过，前些时日由她弟弟托人带进宫送给她，装着香料的荷包怎么就不见了？”蕙嫔放柔声音，在灯光下，她的容颜更显姣好，完全看不出她如今已是二十八九。

有道是灯下看美人，别具风情。

婵儿出神地看了蕙嫔许久，才发现自己的失礼。她略红了脸，匆忙低下头，只觉脸上一片灼伤，心里迷茫，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同为女子的蕙嫔倒有走火入魔的感觉。

她调整片刻才道，“蕊嫔没有问荷包的事，她只顾着那香有古怪，哪里还记得起装过香料的荷包？眼下蕊嫔是怀疑西偏殿内有人把她的香料藏了起来，要拿起去向圣上揭发她暗中熏的香不合规制之事。”

闻言，蕙嫔放心了些许。

因先帝时曾出过后宫嫔妃暗地里使用能使人心浮躁，进而影响身孕的熏香致其他宫妃流产的事，昭庆帝严防居心叵测的人用熏香来使坏。如今宫中的规矩是后妃和宫女用的香料都必须经过内务府相看，确认香料和香方都无害且符合规制后才能使用。

蕊嫔弟弟让人送进宫来的荷包里原本放着一块焦黑的木材似的东西。那种东西说是木头，又不是，说是舌头，也不像，坚硬偏又潮湿。

这奇异古怪的香料被点燃后烧得极慢，它发出的香味却浓到足以充斥整个大殿。

那股子香味异常浓郁，能把蓦然嗅到的人熏出个跟头来，但闻久了就会习以为常，不知不觉之间就身心都沉醉其中，甚至飘飘欲仙。

蕊嫔在疯症之后一直都有偏头疼的毛病，就算不头疼她也时常有头重脚轻，消沉难耐之感。但那奇异的无名之香却让她一下子容光焕发，身上的所有不适都随之消失不见，仿佛有醒神功效，让她闻得欲罢不能，一时半刻都离不了那香，否则就浑身不舒坦。

于是她关起殿门，终日在寝殿中燃香，眼看着她的气色越发红润，整个人的精神也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倍。她甚至有力气重新起舞，这让她欢心不已。

她贪恋燃香后的爽快，因此宁愿违背宫中规矩。

“那些时日，蕊嫔一边燃香一边起舞，那浓到化作白烟的香气围绕着她，仿佛云山雾罩。整个西偏殿的奴才们看到这一幕，都觉得不安，觉得她又快疯了，可无人敢劝。后来那块所剩无几的香料不见了，她大发雷霆，只认定是有奴才把香料藏了起来，要将此事捅出让她好看。她不知那黑得像炭一样的香料是被奴婢悄无声息地拿走，已经交予到蕙嫔娘娘您手上。她连香料都找不到，更不会去管什么荷包，蕙嫔娘娘只管放宽心。”

说到此处，婵儿又不禁得意。

当初蕊嫔的弟弟将这香料送进宫中时为了掩人耳目，把香料藏在了其貌不扬的荷包里，对内务府的人就说这荷包是蕊嫔少时用过的旧物，内务府的人果然就大意了，没查出古怪。

但内务府的人，乃至整个西偏殿的奴才，毕竟都见过这个装过香料的荷包。

正如蕊嫔丢失的那款耳环。

只要圣上的人来问，就能证实这确实是蕊嫔的东西。

“婵儿，你果然聪慧过人，没有让皇后娘娘失望。”蕙嫔面带笑意望着她，轻声说，“这件事你做得很好，等风声过了，皇后娘娘会嘉奖你。”

到时蕊嫔私自燃香的事被捅出来，再让消失不见的那块木头重新现世。圣上只要让人随便一查，就能查出香料是从哪儿来的。再顺藤摸瓜地往下查，又会查出香料是蕊嫔的弟弟从西凉人手里弄来的。

圣上震怒之后，必定会将香料交由太医院的人去判定成分。太医院的那群老头子，尤其是那个医术高明的戚掌院就会发现，致使宸贵妃昏迷不醒的奇毒白露为霜和这西凉的无名香料之间有瓜葛。

那似木非木，似石非石的香料若是切下一块磨成粉末入了人口，就是白露为霜的毒引。

婵儿勾着嘴角，望着灯火下温婉娴静的蕙嫔，并不觉得她们这般合谋，让蕊嫔去当替死鬼有何阴险残忍之处。如果说她之前对蕊嫔还有几分愧疚，那在蕊嫔划了她的脸后，她就觉得蕊嫔罪该万死，恨不得蕊嫔能早点被拖出去杖毙。

只有这样，她才解恨。

蕙嫔看见婵儿眼底的恨意和毒辣，缓缓垂下眼眸。

人人都想当厨子，却不知自己也只是一盘菜。

这个叫婵儿的宫女也不想想，她牵扯进了这样的阴谋之中，做了知情人，真能安心活到被重用的时候？

兔死狗烹，这样浅显的道理，明白的人却太少。

“夜深了，去睡吧。”蕙嫔柔声道。

婵儿朝她拜了拜，就被蕙嫔身边的大宫女带去歇息了。蕙嫔端坐在榻上，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不见，脸上的温和笑意如潮水般系数褪去，最后终于露出没有颜色的无动于衷。

她的寝殿内也燃着香，这香很清，乍闻起来甚是风雅庄重，似是檀香雪松之类，和寻常的宫香没什么区别，但若是嗅觉敏锐于常人的香师在这里，就能闻得出来，清香里藏着淡淡的腥气。

那腥气隐隐躁动着，能在暗中催生情欲，于不知不觉中让人心神摇曳，魂不守舍。

这也是方才婵儿在蕙嫔面前失态的原因。

婵儿觉得蕙嫔今夜格外美好，并不是蕙嫔真美到让女子都能心动，全都是这香的功劳。

蕙嫔看了一眼角落里金雕银缕的香炉，轻叹了一声。

香固然是好香，这般妙用，可圣上极少来她的东偏殿。就算来了，她也不敢用，生怕圣上和他身边伺候的人闻出来什么，到时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就什么都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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