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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第1页）

只有那个头最壮的因为之前和朱娇动过手，也不怕再得罪她，瓮声瓮气道，“姑娘，不是我们要折腾你，我们也想睡觉呢。这是蔡嬷嬷的吩咐，让我们早早的将您梳妆打扮好，待会儿她要进来查看的。您就当看在她老人家的份上——”

听到蔡嬷嬷这个人，朱娇的气就不打一出来。如果蔡嬷嬷站在这里，没人拦着她，她都能上去和蔡嬷嬷拼命。

“滚，都给我滚！”她把脸一沉，撒起泼来，“你们谁都别碰我！”

说着，她又捡起那个洗脸的水盆就往说话的丫鬟身上摔。那丫鬟赶忙眼看要被砸中赶忙躲开，水盆摔在铺了地毯的地上，闷声响着许久，一时满室安静，没一人说话。

朱娇喘着粗气红了眼睛，瞪着那些站在原地犹豫不决的丫鬟道，“你们谁敢动我一下，我就打死她。”

几个丫鬟被她吓唬住了，谁都不敢擅动，这时从门外传来脚步声。下一刻，正房的门被推开，一个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哟，大早上的是谁家的泼妇在屋里闹呢？”

闻言，朱娇气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来人就是蔡嬷嬷，她身后跟着庄子的管事媳妇儿，两人在朱娇面前都有些趾高气扬的意思，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尤其是蔡嬷嬷，她看到地上和床上的狼藉，就怒声对几个丫鬟道：

“让你们伺候姑娘梳洗穿戴，你们就这么伺候的？把东西捡起来，别磨洋工，好时辰可耽误不得。”

丫鬟们低声说是。

朱娇瞪着蔡嬷嬷色厉内荏道，“你说什么好时辰？我怎么不明白？又让我梳洗穿戴什么？我天天被关在这里，连人都见不得，还有什么必要麻烦这些？”

“姑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蔡嬷嬷皮笑肉不笑，看着她道，“今个儿是您出阁的日子，当然要好好梳洗穿戴了，您是新娘子，待会儿进夫家拜堂了，就要见新郎了。”

朱娇露出惊惶失措的表情，愕然道，“嫁什么人？你们要把我嫁到哪里去？”

蔡嬷嬷呵呵一笑，也不和她解释什么，就亲自上来拉扯她，“等到了姑爷家，姑娘就知道嫁给谁了。你放心，这是老太太和老爷安排好的，不是我们做奴才的擅自做主，不能害了你。”

“不，我不想嫁人，我不信，我要见祖母和父亲——”朱娇尖着嗓子喊道，又奋力想要挣脱蔡嬷嬷铁钳似的双手。但蔡嬷嬷却是使了很大的劲儿，将她摁在床上，就像摁着一条待杀的鱼。

“姑娘，我劝你老实点吧。”蔡嬷嬷语带威胁，“姑娘家总归是要嫁人的，你之前做出那么不成体统的事，谁家敢要你？要不是老太太和老爷怜爱你，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成了亲，你根本就嫁不出去。这会子你再吵，就是要让他们都寒心了。”

朱娇尊严尽失，泪流满面地说，“若真是好人家，又怎么会是这个阵仗。说什么把我嫁出去了，分明是把我卖了！在祖母和父亲眼里，我和一件货物又有什么区别！”

“姑娘要是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可就要代劳太太掌你嘴了。”蔡嬷嬷沉声威胁，又换了一副说辞劝道，“老太太一直疼姑娘，怎么可能让姑娘去受苦。她老人家给姑娘做主说的这门亲，绝对妥帖。以姑娘现在的名声，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就是顶好的了。姑娘这么闹，是不知好歹。”

朱娇的脸贴在湿了的褥子上，因此没人看到她此刻的神情。她脸上充斥着的狠意，冰冷而决绝。她想到那个秘密和她往来的女人告诉她的事，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既然他们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了。她原本也不想这么做，都是他们逼她的。

蔡嬷嬷见朱娇不挣扎了，还以为她听进去自己说的话了，有些不屑地勾了勾嘴角，随即放开她，使唤着屋里的几个丫鬟扶她起来，看着她像没了魂儿一样任凭别人给她洗了脸，又让人把她押到梳妆台前。蔡嬷嬷叫了提前找好的喜婆进来，让喜婆给朱娇梳头。

“新娘子的头得好好梳。”

那喜婆看着也是从乡野之地请来的，下手没个轻重，把朱娇乌黑的秀发都扯下来几根，手艺倒是一丝不苟，很快就给朱娇挽好了发髻，一根碎发都没落下。

蔡嬷嬷站在朱娇身后，露出一个喜气洋洋的笑容，“姑娘就要嫁人了，看看，这多漂亮。”

朱娇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顿了顿道：

“既然我这门亲是祖母和父亲做主帮我说的，那我要出嫁了，他们也不来送送我？”

闻言，蔡嬷嬷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了好几分。

“哪里都没有这样的道理。”朱娇嗤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娘子出嫁了一个娘家人都不露面，这算狗屁明媒正娶。就算是小妾往人家府上嫁，也得有个送亲的。我这是连妾都不如了？”

蔡嬷嬷见她说话这么冲，冷哼了一声，“不是老太太和老爷不肯来送你，他们倒是有心，但眼下府上事太多，他们一时走不开。姑娘又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横竖你埋汰的是你自己。”

朱娇眸光一沉，心想那得多大的事，才能让他们连嫁女儿都不来看她一眼。

她现在算是彻底看透她所谓的家人了。

往日的情分都是假的，她想要出路，只能自己拼死拼活挣一条出来。

那从乡下请来的喜婆沉默寡言，也不知是不是哑巴。她不像别的喜婆一样对新娘子说吉祥话，只是不吭声地往朱娇头上戴凤冠。那凤冠倒是华丽铺张，上面镶嵌着六十六颗明珠，翘首振翅的金凤神灵活现，雍容高贵。

朱娇能认出这是从魏国公府拿出来的东西，应该是府上女眷以前成亲时用的，如今给她戴着，也算是传承。但在朱娇眼里，这凤首冷冰冰地盯着她，无声地嘲弄她。

之前在魏国公府被众星捧月的日子，好像只是一场梦。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如今梦醒了，只剩一片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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