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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香照着吩咐将那包袱轻轻放到桌上,包袱用普通灰色粗布包着,约莫有一手肘那般宽窄。苏淡云看了眼那包袱,再转过来看向夏清允递过来的那封书信,只见信封上阿姐亲启的字迹端正中带了些微憨态,仿佛阿弟正乖乖站在自己面前笑着唤她阿姐。她鼻头倏地就是一酸,伸手将信接过。不知情的人以为她和阿弟只有三年未见,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离上回看到阿弟的笔迹已过了将近十年,期间甚至还曾阴阳相隔,有两世之久。想着,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泪水转眼吧嗒一下滴在了信封之上,将那墨黑的“姐”字打湿了一角。她心头一跳,忙拿帕子轻轻将信封上的水迹吸掉,之后又擦了擦自己眼周的泪水。夏清允见了心里也有些感伤,不过她不是那种容易掉眼泪的人,见状心里虽然难受,却也没有落泪,只轻叹了一声安慰道:“妹妹之前一直担心令弟身子,如今也总算能放下心来了,该高兴才是。”说着,想到什么,又道:“对了,如今我祖父祖母年事已高,父亲总是挂念,之前便听父亲说过,往后打算隔一段时日就派家仆回去老家代为探望一下。妹妹你既然喊我一声姐姐,往后父亲派人回老家探望时,我便让家仆顺道去帮妹妹看下令弟如何?”苏淡云眸中还汪着眼泪,闻言也顾不得擦,唰地抬起头望了过去,满心激动又难免忐忑,“这样会否太麻烦姐姐?”夏清允温和一笑,“有什么麻烦的,不过是顺手的事罢了。这事就这样说定了,等下回父亲再派人过去,我便通知你一声,你要是有什么想给令弟捎带的,届时一并交给我便是。”说着,见她神色激动,怕她又要给自己行大礼,连忙假装凶狠地威胁道:“说好了,不许再给我行礼,要不然马上绝交!”苏淡云被夏清允这假意威胁一打岔,那彭拜的感激忽地就有些不连贯了,连带着方才那满心的伤感也被对方这一番逗趣驱散了不少,最终舒畅地笑了起来。这边夏清允的闰蹊阁再次欢声笑语不断,与此同时,承德伯府另一边的微明轩中,简生正照着主子的吩咐捧来一壶美酒走进院中。他径直走到葡萄架下,将托盘上的酒壶恭恭敬敬放到了葡萄架下的食几上。那食几是方才从屋里搬出来的,食几两侧放着的两张花梨木交椅也是刚给布置上的,这其中一张交椅上坐着的人也是刚不久才突然造访的。陆朝添把目光从那突然造访的人身上移开,望向刚被放到食几上的酒壶,娃娃脸上的一双大眼当即闪亮亮。“哥,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京郊蓬莱酒馆新出的琼阙,这回一共才出了十坛不到。兄弟我知道哥你就好喝两口小酒,可惜上回兄弟我打听得晚,痛失尝鲜机会,这次一听说琼阙即将面世,立马就派人快马加鞭地赶去了蓬莱酒馆下订,终于——”他嘿嘿两声,双手一拍,“终于被兄弟我抢到了一坛!”说罢,他便火速提起酒壶往身旁人的酒杯里倒酒,动作流畅自然,十分娴熟,一看就是经常干这事的。随着那琥珀色的酒水从细长的壶嘴流淌而出,刹那间,葡萄架下酒香四溢,煞是醉人。陆朝添被这酒香迷倒,十分享受地深呼吸了一口,顿觉心旷神怡,“这香气,绝了!”他忍不住大赞,随即迫不及待地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边到边继续絮絮叨叨:“这酒前日一到,兄弟我就赶紧派人给哥你送了信,没想到哥你今日才得空出来。唉,哥你都不知道,这两日兄弟我一直忍着馋没有开坛,真是差点儿就给憋坏了。”絮叨完,杯子的酒也倒满了,他终于闭上嘴,端起杯子,凑到鼻前先闻了闻,再次一脸陶醉。见身边人依旧没有动作,他不禁一怔,连忙热情招呼起来,“哥你快尝尝,看这酒是否合你口味。”燕乘春正软绵绵靠椅背坐着闭目养神,他双手同样软绵绵搭在椅圈上,那二郎腿随意翘起,整个人看着就似没骨头一般。只是此等烂泥一般的纨绔坐派,竟硬生生被他坐出了十足的矜贵慵懒。陆朝添莫名就觉得面前人的姿态甚是眼熟,忽地想起什么,当即在心里啊哈了一声。可不是眼熟吗?燕四哥屋里那只鞭打樱桃,躺在院里晒太阳时就是这般模样。鞭打樱桃就是燕乘春养的那只狸奴的品种名字,通常头尾呼应,拖着黑尾巴,头上有黄黑色花纹的玳瑁狸奴会被归为此类。陆朝添越看越觉得像,忍不住说道:“哥,我怎么觉得你跟花团越来越像了?”花团便是燕乘春养的那只鞭打樱桃,今年六岁,是只母猫。因团巴起来时,看着特别像一颗漏了馅儿的花生芝麻汤团,刚开始就被简单粗暴地唤为汤团。可衔山喊了几次,每次叫汤团的时候都觉得下一刻就要把那可爱狸奴给扔锅里煮了,听感甚是残忍,便央求了燕乘春改名。燕乘春也懒得想,索性就把名字改成了花团。知道的人都明白那只是文字的组合变了,名字的意思还是没变。听着陆朝添提起花团,燕乘春终于睁开了双眼,将二郎腿放下。他神色懒洋洋的,看着不急也不恼,就那样慢悠悠坐直了身子,又不疾不徐地伸手端起了酒杯,又不紧不慢地凑近嘴边品了一口。陆朝添当即把花团抛到了一边,“怎么样?”他两眼不眨地盯着面前人,眼神亮晶晶,里头满满都是期盼。燕乘春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慢悠悠喝了一口,砸吧了下,这才点了下头,“嗯,不错。”“这味道与哥你喜欢的那胭脂醉比之如何?“有过之而无不及。”陆朝添欢呼一声,“那就好!能得哥你这一句话,兄弟我银子就花得值了!”燕乘春无语,“你花八百两买了这么一坛,若不如胭脂醉,我看他往后也别叫什么‘蓬莱酒馆’了,直接叫‘别来酒馆’便是。”陆朝添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当即一拍大腿,娃娃脸上鲜少地露出锐气,“哥说得对!若当真如此,咱就带上家伙直接把那酒馆给拆啰!”“若是那样,只怕承德伯也立马带上家伙把你给拆啰!”燕乘春幽幽道出这么一句,随后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陆朝添听了,当即锐气大减,讨巧地嘿嘿一笑,“我爹倒是想啊,可惜我没给他这机会。”说着,又忙给燕乘春的酒杯满上,继续热情招呼:“哥你喜欢就多喝两杯呗,这就可是兄弟我特意为咱哥俩订的,今日咱就把这一坛琼阙全部干掉,不醉不归!”盛情难却,酒也相当对味,燕乘春也没客气,继续端起酒杯又抿了两口。将一杯喝完便再次往后一靠,将整个人都陷进了椅子里,闭目幽幽喟叹一声,道:“我待会儿还得赶回去,今日可干不掉一坛。”陆朝添喝酒的动作一顿。十日前宣平侯老夫人偶感风寒病倒,听说燕乘春心系祖母,一直留在府中陪伴,这些天都没踏出宣平侯府半步。前日他派人去宣平侯府约燕乘春来承德伯府喝酒,燕乘春当时便直接推了。见他今日突然过来,还以为老夫人已经彻底康复,实在没想到燕乘春会如此一说。想着,陆朝添连忙放下酒杯,面露关切,“怎么?老夫人还没好吗?”“基本恢复了。”燕乘春闭目回道。陆朝添闻言总算松了口气,只是想到什么,又再次担心起来,忙追问道:“燕四哥,你之前说打听到一个姓姜的郎中能治好老夫人眼疾,那人已经找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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