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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
抑抑威仪①,维德之隅②。人亦有言:靡哲不愚。庶人之愚。亦职维疾③。哲人之愚,亦维斯戾④。无竞维人⑤,四方其训之⑥。有觉德行⑦,四国顺之。谟定命⑧,远犹辰告⑨。敬慎威仪,维民之则。其在于今,兴迷乱于政。颠覆厥德,荒湛于酒。女虽湛乐从,弗念厥绍。罔敷求先王,克共明刑。肆皇天弗尚,如彼泉流,无沦胥以亡。夙兴夜寐,洒扫廷内,维民之章。脩尔车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蛮方。质尔人民,谨尔侯度,用戒不虞。慎尔出话,敬尔威仪,无不柔嘉。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无易由言,无曰苟矣。莫扪朕舌,言不可逝矣。无言不雠,无德不报。惠于朋友,庶民小子。子孙绳绳,万民靡不承。视尔友君子,辑柔尔颜,不遐有愆。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无曰不显,莫予云觏。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辟尔为德,俾臧俾嘉。淑慎尔止,不愆于仪。不僭不贼,鲜不为则。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彼童而角,实虹小子。荏染柔木,言缗之丝。温温恭人,维德之基。其维哲人,告之话言,顺德之行。其维愚人,覆谓我僭,民各有心。於乎小子,未知臧否。匪手携之,言示之事。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借曰未知,亦既抱子。民之靡盈,谁夙知而莫成?昊天孔昭,我生靡乐。视尔梦梦,我心惨惨。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匪用为教,覆用为虐。借曰未知,亦聿既耄。於乎小子,告尔旧止。听用我谋,庶无大悔,天方艰难,曰丧厥国。取譬不远,昊天不忒。回遹其德,俾民大棘。
【注释】
①抑抑:谨慎严肃貌。威仪:庄重的举止。②隅:方角。物之方者,皆有四隅,此句承上句言严谨的庄重举止是方正品德的一角,据此以类推其三。③职:主,专做。维:是。疾:病,毛病。④斯:此。戾:罪,大过错。⑤竞:争。维:是。⑥训:教诲。⑦觉:通梏(jué),正直。⑧讠于(xū):大。谟(mó):谋。⑨犹:同猷,谋略。辰:时。⑩兴:起,出现。颠覆:败坏。厥:其。湛(dān):通耽,沉于逸乐。女:汝。虽:惟。从:跟随。《尚书·无逸》:“惟耽乐之从。”与此句文义同。绍:继。指将来。罔:无。敷:通溥,普遍。克:能。共:拱之本字,执持。刑:法规。肆:故。尚:佑助。沦胥:相率,相跟随。沦:率。胥:相。廷:同庭,庭院。内:室内。章:规则。戎兵:作战武器。戎:战事。作:起,发生。逷(tì):借为剔,剪除,征服。蛮方:远方异族。质:诚实。侯度:诸侯的法度。不虞:不测。柔嘉:温和妥善。圭:上端为三角形的瑞玉。玷(diàn):玉上的斑点。易:轻易。由:于。苟:苟且,随便。扪:执持。朕:我。逝:往,去。雠:通酬,回报。绳绳:戒慎貌。承:顺从。友:接待。君子:指朝臣。辑:和。辑柔:柔和。遐:通胡,何。愆:过错。相:看。屋漏:古人屋顶所留透光的空缺之名,因以指代青天。云:语助词。觏:看见。格:至。思:语助词。度:揣测。矧:况且。射(yì):通,厌倦,指厌倦不敬神灵。辟:彰明。俾:使。臧:善。淑:美好。止:举止,行为。愆:过失。仪:仪容。僭:超越本分。贼:残害。鲜:少。则:榜样。角:古时未成年人束发如两角。虹:讧之借字,败乱。荏染:柔韧貌。柔木:指可做琴瑟乐器的树木。言:语助词。缗(mín):安弦线。丝:指琴弦。覆:反而。否(pǐ):恶。匪:非但。携:拉。示:指点。命:教导。借:假如。靡:无。盈:满,犹言十全十美。夙:早。莫:暮之古字。梦梦(méng):昏愦。惨惨:忧苦貌。谆谆:教诲不倦貌。藐藐:轻视不纳人言貌。用:以。虐:谑之借字,戏谑。聿:语助词。耄:老。旧:时间长。止:语气词。庶:庶几,表希望之词。艰难:指降灾祸。曰:语助词。丧:灭亡。譬:比喻,指同类事例。忒(tè):偏差。回遹(yù):邪僻。棘:通急。
【译文】
仪表堂堂礼彬彬,为人品德很端正。古人有句老俗话:“智者看来像愚笨。”常人显得不聪明,那是本身有毛病。智者看似不聪明,那是装傻避罪刑。有了贤人国强盛,四方诸侯来归诚。君子德行正又直,诸侯顺从庆升平。建国大计定方针,长远国策告群臣。举止行为要谨慎,人民以此为标准。如今天下乱纷纷,国政混乱不堪论。你的德行已败坏,沉湎酒色醉醺醺。只知吃喝和玩乐,继承帝业不关心。先王治道不广求,怎能明法利众民。皇天不肯来保佑,好比泉水空自流,君臣相率一齐休。应该起早又睡晚,里外洒扫除尘垢,为民表率要带头。整治你的车和马,弓箭武器认真修,防备一旦战事起,征服国外众蛮酋。安定你的老百姓,谨守法度莫任性,以防祸事突然生。说话开口要谨慎,行为举止要端正,处处温和又可敬。白玉上面有污点,尚可琢磨除干净;开口说话出毛病,再要挽回也不成!不要随口把话吐,莫道“说话可马虎,没人把我舌头捂”,一言既出难弥补。没有出言无反应,施德总能得福禄。朋友群臣要爱护,百姓子弟多安抚。子子孙孙要谨慎,人民没有不顺服。看你招待贵族们,和颜悦色笑盈盈,小心过失
莫发生。看你独自处室内,做事无愧于神明。休道“室内光线暗,没人能把我看清。”神明来去难预测,不知何时忽降临,怎可厌倦自遭惩。修明德行养情操,使它高尚更美好。举止谨慎行为美,仪容端正有礼貌。不犯过错不害人,很少不被人仿效。人家送我一篮桃,我把李子来相报。胡说秃羊头生角,实是乱你周王朝。又坚又韧好木料,制作琴瑟丝弦调。温和谨慎老好人,根基深厚品德高。如果你是明智人,古代名言来奉告,马上实行当作宝。如果你是糊涂虫,反说我错不讨好,人心各异难诱导!可叹少爷太年青,不知好歹与重轻!非但搀你互谈心,也曾教你办事情。非但当面教导你,还拎你耳要你听。假使说你不懂事,也已抱子有儿婴。人们虽然有缺点,准会早慧却晚成?苍天在上最明白,我这一生没愉快。看你那种糊涂样,我心烦闷又悲哀。反复耐心教导你,你既不听也不睬。不知教你为你好,反当笑话来编排。如果说你不懂事,怎会骂我是老迈!叹你少爷年幼王,听我告你旧典章。你若听用我主张,不致大错太荒唐。上天正把灾难降,只怕国家要灭亡。让我就近打比方,上天赏罚不冤枉。如果邪僻性不改,黎民百姓要遭殃!
桑柔
菀彼桑柔①,其下侯旬②。捋采其刘③,瘼此下民④。不殄心忧⑤,仓兄填兮⑥。倬彼昊天⑦,宁不我矜⑧。四牡骙骙⑨,旐有翩⑩。乱生不夷,靡国不泯。民靡有黎,具祸以烬。於乎有哀,国步斯频。国步蔑资,天不我将。靡所止疑,云徂何往。君子实维,秉心无竞。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忧心殷殷,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亻单怒。自西徂东,靡所定处。多我觏,孔棘我圉。为谋为毖,乱况斯削。告尔忧恤,诲尔
序爵。谁能执热,逝不以濯?其何能淑?载胥及溺。如彼溯风,亦孔之亻爱。民有肃心,荓云不逮。好是稼穑,力民代食。稼穑维宝,代食维好。天降丧乱,灭我立王。降此蟊贼,稼穑卒痒。哀恫中国,具赘卒荒。靡有旅力,以念穹苍。维此惠君,民人所瞻。秉心宣犹,考慎其相。维彼不顺,自独俾臧。自有肺肠,俾民卒狂。瞻彼中林,甡甡其鹿。朋友已谮,不胥以榖。人亦有言,进退维谷。维此圣人,瞻言百里。维彼愚人,覆狂以喜。匪言不能,胡斯畏忌。维此良人,弗求弗迪。维彼忍心,是顾是复。民之贪乱,宁为荼毒。大风有隧,有空大谷。维此良人,作为式穀。维彼不顺,征以中垢。大风有隧,贪人败类。听言则对,诵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嗟尔朋友,予岂不知而作。如彼飞虫,时亦戈获。既之阴女,反予来赫。民之罔极,职凉善背。为民不利,如云不克。民之回遹,职竞用力。民之未戾,职盗为寇。凉曰不可,覆背善詈。虽曰匪予,既作尔歌。
【注释】
①菀(wǎn)彼桑柔:那茂盛柔嫩的桑枝哟。菀:茂盛的样子。桑柔:即柔桑。②其下侯旬:它的下面是均匀的树荫。侯:语气词,加强判断语气,相当于“维”。旬:普遍,这里指均匀的树荫。③捋(luō)采其刘:成把地采摘,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捋:成把地采,用手握住树枝向一端滑动。其:那。刘:凋残,光秃秃的枝条。④瘼(mò)此下民:使这些下面乘凉的人遭受日头的曝晒。瘼:病,痛苦,这里用作使动,使……痛苦。⑤不殄(tiǎn)心忧:我无法消除心中的忧愁。殄:消除。⑥仓兄(ghuǎng)填()兮:悲伤失意久久困扰着我。仓兄:同“怆怳”,悲伤失意。填:长久。⑦倬(zhuō)彼昊天:那朗朗的上天哟。倬:光明。昊天:上天。⑧宁(nìng)不我矜(jīn):竟然毫不怜惜我。宁:竟然。不我矜:宾语前置,即“不矜我”。矜:怜悯,同情。⑨四牡骙(kuí)骙:拉车的四匹马奔走如飞。四牡:驾一辆车的四匹马。骙骙:马不停地奔跑。⑩(yú)旐(zhào)有翩:画有鹰隼和龟蛇的旗子迎风飘扬。:绘有鹰隼图案的旗帜。旐:绘有龟蛇图案的旗帜。有:助词,放在动词之前。翩:飘动的样子。乱生不夷:祸乱滋生久久不能平定。夷:平定。靡国不泯:没有哪个诸侯国不混乱不堪。国:诸侯国。泯:乱。民靡有黎:百姓流离失所,没有从前那么多了。黎:众,多。具祸以烬:全都遭受战祸化为灰烬。具:通“俱”,都,一齐。祸:遭祸。以:连词,而。烬:化为灰烬。於乎有哀:呜呼哀哉!国步斯频:国家的命运就十分危急了。国步:国家的命运。斯:就,乃。频:危急。国步蔑资:国家命运艰难资财耗尽。蔑:无,没有。资:资财,财物。天不我将:上天不帮助我们。不我将:宾语前置,即“不将我”,将:扶助,帮助。靡所止疑:没有安身立命之地。所:代词,与后面的动词组成名词性结构,表示“……的地方”。止:停留,住。疑:安定。云徂何往:去吧,可上哪儿去呢?云:助词,无实义。徂:去,往。何往:宾语前置,即“往何”,到哪里去。君子实维:我扪心自问。君子:这里为作者自称。维:通“惟”,想。秉心无竞:没有争权夺利的险恶用心。秉心:用心。竞:争,争夺。谁生厉阶:是谁种下了这样的祸根?厉:祸乱,恶。阶:阶梯,引申为根源。至今为梗:至今还为害百
姓。梗:害,病。忧心殷殷:我心中充满忧虑。殷殷:忧愁的样子。念我土宇:心中想念我的故土家园。土宇:田地房屋,家园。我生不辰:我生不逢时。不辰:不逢时运,不是时候。辰:时,时运。逢天(dàn)怒:正碰上老天爷大发雷霆。:厚,盛。自西徂东:从西到东。徂:往,至。靡所定处(chǔ):没有安身立命之地。定:安定。处:居,住。多我觏(mǐn):我碰上重重灾难。觏:见,遇到。:疾,灾难。孔棘我圉(yǔ):强敌大举侵犯我边境。孔:很,十分。棘:紧急,这里用作使动,使……紧急,指大举进犯。圉:边境。为谋为毖:周密策划,谨慎从事。为:连词,表示并列的两个动作。谋:策划,谋划。毖:谨慎。乱况斯削:混乱的状况就会减轻。况:情况,状况。斯:乃。就。削:减轻。告尔忧恤(xù):我告诉你要忧国忧民。尔:指执政者。恤:忧虑。诲尔序爵:教育你应选贤任能,量才授官。序:排定次序。爵:爵位,官爵。谁能执热:谁能手持*****。执:拿着。热:热物,*****。逝不以濯(zhuó):却不将其放入凉水中降温?逝:助词,无实义。以:以之,把它。濯:洗。其何能淑:这样下去怎么能有好结果?其:这样,如此。淑:善,有好结果。载胥及溺:大家就会相继陷入灭亡的境地。载:则。胥:相率,相继。及:到,陷入。溺:淹没,灭亡。如彼溯风:就像面风而立。溯:向,面对。亦孔之亻爱(ài):就会觉得很难呼吸。孔:很,十分。之:助词,用于状语与中心词之间。亻爱:气紧,呼吸困难。民有肃心:人虽有前进之心。民:人。肃:前进,向前走。荓(pīng)云不逮:狂风也使他不能达到目的。荓:使。云:助词,无实义。逮:及,达到。好(hào)是稼穑:努力从事这农业生产。好:喜爱,这里指努力从事。是:这。稼穑:耕种和收获,这里指农业生产。力民代食:率领百姓种田产粮代替俸禄。力:使……尽力。代食:代替俸禄,指率领百姓自食其力。稼穑维宝:农业生产是法宝。维:语气词,加强判断语气。好:好方法。天降丧乱:老天爷降下灾难。丧乱:死丧祸乱。灭我立王:推翻了我们遵立的君王。立王:所立的君王,周厉王。厉王施行**,被放逐到彘。降此蟊(máo)贼:降下了这些害虫。蟊:一种吃庄稼根须的害虫。贼:吃庄稼茎杆的害虫。这里泛指危害农作物的害虫。
稼穑卒痒:庄稼全都遭受虫害。稼穑:这里指农作物。卒:皆,尽。痒:病。
哀恫(tōnɡ)中国:可怜我的国家呀。恫:痛,悲伤。中国:国中,国内,指周王朝的版图之内。
具赘卒荒:各地都连续不断地发生灾荒。赘:接续发生。
靡有旅力:人们精疲力竭。旅力:同“膂力”,力量。体力。
以念穹苍:只有祈求上天开恩。以:而。念:祈祷,祷告。穹苍:上天,苍天。
维此惠君:只有这样的顺应民心的君王。维:只有。惠:顺。
民人所瞻:才是万民景仰的人。瞻:仰起头恭敬地看,景仰。
秉心宣犹:一心用在通盘规划上。宣:遍,全面。犹:谋划,规划。
考慎其相:全面考察慎重选择他的辅佐大臣。考:考察。慎:慎重选择。相:辅佐大臣。
维彼不顺:只有那不顺民意的昏君。
自独俾臧:只为自个儿舒服。
臧:善,好。
自有肺肠:别有一副心肠(与百姓不同心同德)。肺肠:心肠,心地。
俾民卒狂:使百姓劳累成病骨瘦如柴。卒:通“瘁”,劳累致病。狂:通“尪”,消瘦。
瞻彼中林:看那树林之中。中林:林中。
甡(shēn)甡其鹿:鹿儿成群奔跑。甡甡:通“莘莘”,众多的样子。
朋友已谮(jiàn):朋友之间相互猜忌。已:己经。谮:不信任,猜忌。
不胥以穀(ɡǔ):不能相互以诚相待。胥:相互。穀:善意相待。
人亦有言:古代贤人曾言过。人:指古代的贤人。
进退维谷:进不得退不得。谷:穷,无路可走。
圣人:具有最高智慧和道德水平的人。
瞻言百里:能看到百里之外。言:助词,无实义。
覆狂以喜:大祸临头反而狂妄欢喜。覆:反而。狂:狂妄。以,而。
匪言不能:并不是不能说话。匪:通“非”,不是。言:说话。
胡斯畏忌:为什么如此顾忌害怕。胡:何,为什么。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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