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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一次,不该听他的。”
我叹了一口气:“他从前让你告诉我的,都是对我们有利的,我不能在最后关头说我不听他的了,他们喜欢捡着自己喜欢的话听,我不能这样。”
“那我陪你一起下去!反正横竖一个死。”
“不行!你得去告诉大……北川侯和宣威将军我的去向,不能让计划生变。”我笃定了主意,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从过去到现在,你那个堂主从来没有交代过没有意义的事情,所以我相信这一次。而且我从这边走,这样你没有负担从正面才能和大人汇合。”
“不成,你得听我的!你根本不知道堂主……他,他那些邪乎的东西!”
我见他还有犹豫的意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犹豫了,又不是第一回莽了——见到大人,只说我走了密道,你先来报信,其余一概不要多说!”
说罢,我顺着边缘扶着小心翼翼跳下去,就听到他仿佛跟在后面喊了一句什么,但是只听到一两个音节那声音便戛然而止,这次没有轻功加持,我摔在地上顺势跟着滚了一圈,最后仰面躺在地面上,刚刚想给上面的人报个平安,却忽然见到眼前高处的天花板居然已经封死了,仿佛压根没有被打开过一般。
我一阵心慌,飞快爬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确认能爬出去的密道还在不在,顺着墙面一路敲过去,到了附近的位置时候,果然指节处又传来一阵空洞的回应,顺着石壁撬开一个一人宽的位置,我松了一口气,飞也似的顺着地道往外爬,一边爬一边嘀咕:“能爬出去就好,能爬出去我还怕什么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比起上一次,这条路仿佛显得更加漫长,爬着甚至有一种在晃动的水上爬行的感觉,就好像身边有什么东西在梦境中挣扎一般。
光亮一点点出现在出口的位置,狭窄的地洞逐渐变得开阔,最后豁然开朗。我顺着地洞爬出去,沿着钟乳石洞走上前,就看见一轮惨白的太阳悬挂在中天之上,那太阳并不明媚,却很是刺眼,我用手指挡了一下阳光,小声嘀咕:“我这是爬了多久啊?一个晚上吗?”
白色的瀑布在远处飞流而下,周遭格外安静,仿佛一切声息都还在沉睡中一般,与我预想中的喧哗与躁动完全不同,只能偶然听到几声乌鸦鸣叫:“怎么,完全没人接我吗?”
周遭的安静让我不由得有些心慌,就是不谈接我的事情,昨夜京城都闹成那副模样了,今日确跟什么没发生一般寂静,这事情说给谁听都仿佛其中有鬼似的。
郁郁葱葱的深林堆叠着层层叠叠的绿色,其中零星铺开一片又一片的枯黄,却不是这个季节常见的光秃秃的土山。而周遭声嘶力竭的蝉鸣和越发燥热的温度,仿佛都在提醒我这是夏末初秋时节的事情:“……怪了,我还能爬了几个月?”
四周一片寂静,在这炽热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午后,惨白的日光在头顶晃动。我将身上的棉服脱下,心说眼下就在这山上也不是办法,索性先去下野村找到熟人再说。
就这么一路顺着山路攀爬下来,总算是到了麒麟渊前面,那瀑布的水声便从高处冲刷顺溜而下。在树上摘了几颗山野果解馋,一边吃着一边晃晃悠悠往下野村方向走,一看这个方向,心想着麒麟渊附近开了一条山路,不如先走到路上再说。
却不想左右转了半天,就是找不到那条路,甚至都靠近了潭水,也没察觉到有人经过的痕迹,连廖清河留在潭水边的字迹也找不到了:“正是见了鬼了,石碑呢?”
石碑不见了,麒麟的神龛也不见了,蓬乱的杂草密密匝匝地遮掩着山路。我顺着方向摸过去,没一会总算是摸到了神龛的边缘,但是再往旁边一看,那块无名将军的石碑连同那总算被我们重新堆了土的坟冢一同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过什么石碑一样。
“石碑也没有了,老师的字也不见了?”
阴毒的太阳照得我出了一身虚汗,可是身子却还是感觉冷飕飕的,这里的一切仿佛就是下野村,但是似乎又带着微妙的不同。
我不敢多做停留,匆忙拿着棉服,拨开枯枝杂草,朝着下野村的方向努力地走着。走着的时候我总觉得惴惴不安得很,只能自言自语地安抚自己:“先别慌,不能自乱阵脚,等会见着赵大姐就都清楚了,先要赶到下野村。”
就这么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在山林中艰难前行,等到太阳都有些西斜的时候,我总算看见了下野村的炊烟。我松了一口气,匆忙朝着熟悉的方向赶去,脚步越发急切起来:“可算到了,可算到了……”
然而,一切喜悦都在看见院门外飘摇的白色丧幡时候戛然而止。在浓烈的红色的夕阳里,那招摇的白色仿佛也被染上血色,傍晚时分才会吹起的那秋日即将到来的微风将丧幡扯成一面迎风飞扬的大旗。
一个女人背着光从屋里走出,面目沉在阴影中,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第四十一回百川东到海
那女人看着我,大约也陷入了茫然和无措,片刻后孩子先打破我们之间的沉默,嚎啕大哭起来。这哭声仿佛是乌鸦嚎叫一样,听得我心里毛毛的。倒是女人温柔地颠了颠孩子:“哦哦,不要哭哦!莫事的,莫事的,等哈给你喂奶……”
她就这么哄了一会,那孩子才静下来,吮着手指砸吧砸吧嘴又睡了过去。女人松了一口气,再看向我的时候神态似乎是和蔼不少,这一串动静也算是打破了相互的忌惮,她上下打量我一番:“姑娘,你是谁啊?”
我有些瞠目结舌,眼前人分明就是赵大姐,但是她疲倦的双眼看向我的时候,却仿佛丝毫不记得我了:“赵大姐?”
她愣了愣,迟疑了片刻才犹豫地又一次打量起我:“你是?”
“我是,我是唐云忠唐小将军身边的人,后来就认识了赵大哥。”我移开视线,望向身后那丧帷,“这段时间流落在外,总算逃出来后就近想到先来这里探探情况——我来得大约不是时候,还请嫂嫂见谅。”
说罢,我恭恭敬敬一拱手:眼下这里说不通,那就要先找到唐云忠或者周恪己才是。我心想着无论如何,先要到些情报在手里,才能定下一步计划。
“你说,你是唐将军的人?”赵大姐忽然像是听见什么不得了的话一般,指着我声音发颤,“你认识我家男人,还是唐将军身边的人?”
我一片茫然,瞧着她忽然掉了眼泪,也是吓了一跳:“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哭!你先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刚想上前安慰她,却被赵大姐一把拽住手腕,她红着眼四下看了一圈,忽然拽住我,山一般的力气托得我只能跟着她一路小跑起来:“你莫要出声,跟我来。”
我心中一阵惊疑,乖乖跟着她进了那还在办丧事的屋子,赵大姐在我进屋后转身去门口左右看了看,警惕地把门关上了。
从前我也曾在这里住下过,那是一段颇为闲适轻松的回忆,当时赵义在土炕上爬来爬去,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发出什么怪动静,而我在旁边帮忙干些择菜之类的轻松活,和赵大姐坐在炕两头唠着家长里短。
然而今日,那土炕上铺着白纸,院子里两张桌子拼起来,上面躺着一具没了脑袋的尸体,穿着朴着的兵士战甲,脖颈的位置只留下了一个干涸的裸露白骨的血肉切面。
赵大姐看我愣神,低下头麻木地叹息一声:“当家的是犯了军法,被砍了脑袋送回来的,村里那些人平日多么亲近,此刻躲着我们,就好像躲避蛇蝎一般。”
“……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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