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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来时满面怒容,进了寝宫直冲她面前,厉声质问:“你怎么能这么胡闹!”
婉婉甚至没有下炕迎接他,别过脸道:“我哪里胡闹了,请皇上明示。”
皇帝的大袖挥得呼呼作响,“朕才给你下旨,你就为难南苑王,这不是存心不给朕脸吗?这么大冷的天儿,你让他像靶子似的立在贞顺门外,叫人瞧了好瞧?你虽是长公主,人家好歹也是个藩王,你长到十五岁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叫朕怎么说你!”
婉婉才想起那件事来,不免一惊,慌忙转头看铜环,铜环的眼神已经确认了,她到现在还没松口让人回去。
两个时辰,南方来的人,在北方的冰天雪地里会不会给冻死?
“他还在那里?”
皇帝哼了声,“朕命人劝他回去,结果他是个认死理的,牙关都冻得掰不开了,还说呢,没有长公主的令儿,就是冻死也不挪窝。”
皇帝因为自己和音阁的那件事,最好就是悄没声儿的了结了算完,谁知这个妹妹偏出幺蛾子,他心里实在不甚欢喜。见她呆愣愣地坐在炕上,更觉得她眼里没自己了,蹙眉道:“朕来了这半日,你既不迎驾也不请安,哪里来的好规矩?”
他嗓门提得高,结实吓了她一跳。今天的这道旨意她本来就不满,现在他又登门兴师问罪起来,她可顾不得他的身份了,拿腿一蹬,把炕上隐囊朝他蹬了过去。
“你是皇上,我是你的奴才,怪道要把我打发出去,嫌我吃了你的饭罢了。这毓德宫是爹爹赐给我的,你宫里人装不下了,要我腾地方,早早儿明说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角!我难为南苑王也碍着你,你对他比对我亲。你再来闹我,我上奉先殿哭爹爹和娘去,这辈子也不出来了!”
她一向温和有礼,今天撒起泼来,满嘴你啊我的,边哭边说,皇帝都有些傻眼了。这是吃错药了吧,还是受了刺激要疯啊?皇帝不敢再说她了,忙换了口风安抚她,“好了好了,你愿意他站着,就是站到明天也无妨。不过你记着,他这会儿是你的人了,倘或死了,你一个长公主,落个望门寡的名声,好听来着?”眼见她又要发作,吓得按住翼善冠,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崇茂上前接应他,他回身朝南窗上看了看,长公主透过玻璃依旧狠狠瞪着他,他咽了口唾沫,“让肖铎来劝劝她吧,看样子不好了。还有,传个太医来给她瞧瞧,发现得早,兴许还有救。”
皇帝忧心忡忡去了,婉婉气得痛哭:“什么哥哥,早没了人情味儿,还在我这儿装大铆钉!”
小酉直吐舌头,“这宫里也只有您敢这么和怹说话了。您别忙着置气了,南苑王还在风口上立着呢,回头死了怎么办?”
她不情不愿地下炕,嘴里嘀嘀咕咕埋怨着:“个个都来逼我,往后的日子更不得活了。”
从寝宫过去有段路,原本打发人传个话也行,可自己终究不好意思,还是得亲自过去看看。
外面真冷,风里夹着细雪,扫在脸上生疼。她躲在伞底,依旧冻得够呛,那个南苑王如果不知道避让,大概和傻子也无异了。她一直认定皇帝蒙骗她,走到半道上还是将信将疑。可临近顺贞门,透过那大开的门扉就见他顶风立在那里,两肩和帽子上已经积起了雪,即便很倒霉,也不显得狼狈和落魄。
小酉拿肩顶顶她,她叹了口气,“你去传我的话,让他回去吧!”说完又嘟囔,“老南苑王是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要不怎么让他袭了爵位?”
其实上一辈的南苑王统共有六个儿子,十来个闺女,最终选定他,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现在看来,不说旁的,光是这份忍辱负重,就已经叫人刮目相看了。
小酉领命,转身要走时,她嗳了一声,把手炉递过去,冲门外那人使了个眼色。
她到底还是善性的,就算对很多事不满,借题发挥也不会不依不饶。她看着小酉跑到门上,看着她把手炉交给他,他僵着手脚遥遥对她打拱,那一拱手却叫她鼻子发酸,自己太过了,不问青红皂白对冲他撒气,细思量真有些不应该。
她把伞放低一点,遮住了眉眼,为什么心里感觉空落落的呢。他在潭柘寺里说过,冬至来朝会向皇上请婚,那时她是答应的,可后来就因为皇上要拿她换他的侍妾,她对他的好感竟荡然无存了,简直不讲道理。他真是个很好的人,明知道她有意刁难,也闷声不吭照做。她一辈子没为难过人,这回一时冲动,事后越想越后悔了。
罢了,嫁谁不是嫁,就他吧!自己喜欢的人有主儿了,找一个喜欢自己又不逊于肖铎的,老天爷待她也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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