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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隔阂（第2页）

说到最后，他又有些书生意气、天命昭昭般地强项起来。

纪老嘴唇紧闭，不说话，只是望着杨沛然。

“奶奶，您担心的是您孙子吗？您让我和他聊聊看，我能让他不沉迷游戏，按照我的方式，热爱学习，我以前帮过不少小孩子。”杨沛然请求地说道，陡然觉得或许有望留下。

纪老太目光明亮地望着他，想要说什么又忍住，反复再三，起身走到一个房间门口，对杨沛然招手，“你过来。”

杨沛然起身过去，纪老太推开门站住，把门口让出来给他，让他看得到屋内。这是一个七八平方米的小屋，只有一张书桌和椅子，一张小行军床靠墙展开。书桌上摆放着一台半旧的电脑，看上去是一台386SX，电脑前的椅子空着。

杨沛然知道自己错了，并不是老太太的孙子，而可能是她的……儿子？

纪老太转身走到另一间房门口，推门进去，这次她没说什么，杨沛然心头忽然涌起一种鬼迷心窍的感觉，也跟了进去，先前听到的鼾声就由那儿发出来。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身上只穿着衬衣短裤，仰面八叉躺在床上，一只手搁在头边，杨沛然不费劲地就看出他手腕上的手铐，手铐的另一环扣在床头铁杆上。那男子睡得沉稳，发出均匀的鼾声，嘴半张着，口涎由嘴角流出来，形成一条白色的污痕。

纪老太在床边坐下，用力地怕打男子的脸，把他打得醒来，睡眼朦胧地望着纪老太。

“有客人来了，你看这是谁？”纪老太把男子的头扶着面对杨沛然，男子这才见来了外人，身子挪动着半坐起来，呆呆地望着杨沛然。

“刚刚那些话，你就对着他说吧。”纪老太起身走出去，留下杨沛然懵懂地站在那儿。

男子望着杨沛然，渐渐露出讨好的微笑，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身体因为有些着急而轻轻扭动。

杨沛然没法走得更近，这是一个梦魇一样的场景，即便窗外阳光明媚，光线充足，但床上躺着的人让他既说不出话来，也没法像纪老太那样走近。他的目光被床头那副手铐所刺痛着，男子既清醒又迷糊的样子令他心里既明白又难堪。

“啊，啊……”男子张嘴发出轻轻的唤声，像是在招呼杨沛然，又像是在求救。他的眼神既是空洞的，又灵智尚存。

杨沛然心里有许多问题，但觉得都不用问出来，显然男子处在一个非常状态中，根据他不算多的医学知识，这很像是没有善后好的脑溢血后遗症，这跟游戏有什么关系？又有什么必要用手铐把人铐起来？他先这么自我防御了一下，心里随即变得空茫，他想到如果自己因为玩游戏熬夜而脑溢血，虽然现在这不太可能，但早前有些时候熬夜可真是疯狂，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如果自己变成这样，妈妈会怎么难过？她当然会迁怒在游戏上。他想到这儿，用手铐铐住也就容易理解了，甚至包括纪老太要他们搬走这件事他也稍微理解。

但这有什么道理呢，喝酒会造成同样的危害，任何人可以以任何理由熬夜过劳，造成实质损害的是酒精，是熬夜，并不是游戏本身。他又这么辩解，为什么没人要禁烟、禁酒乃至禁止加班？

男子猛地坐了起来，嘲讽地望着杨沛然，一点儿也不像脑部受过创伤。做了个鬼脸，叹息了一声，颓然地倒回在床上侧躺，背对着他。

杨沛然恍然大悟，他的人生经验足以补足整个故事其实是如何的，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杨沛然走出去，回到客厅坐下之后说，他心里接着补充了一句，但这不是游戏的错，这句话没法说出来。世界上很多事情是这样错置，无法挑战，就被当成了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地相互误解，相互憎恨。

纪老太点了点头，表情平静，“我没法关掉所有的游戏公司，至少我可以让你们离我远点儿。”

昨天和关晓燕分开之后，在回公司的路上，杨沛然也是这么想的，我没法让整个社会不那么偏执地憎恨游戏，但我还说服不了一个老太太吗？现在他知道这是他做不到的了，只有把公司搬走，躲开，相忘于江湖。

“我知道这也许不对，但可以试试，不要这样老是铐着他，让他少量地玩一玩游戏，他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多多沟通，慢慢地调节一下，是会好起来的。”走之前杨沛然说道，像个蒙古大夫出歪主意。

啪的一下，纪老太迅捷无比地挥手，打在了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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