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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交心（第2页）

可现在他想明白了，这些杯水车薪，于事无补，钱花完了，该穷的穷，该苦的苦，本质上没有任何改变。

离开文庙村，唐凌云叹道：“穷这个字，千古以来最难写……陈镇长，计生工作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为了超生，瞧瞧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了？”

陈余道：“超生只是表象，唐县长，农村如果不改革，照现在的路子走，根本没有出路！”

唐凌云笑道：“谈谈你的看法。”

“不说别的，就说税费。每年需要上交的各种税费，比如农业税173.4元，特产税12.3元，教育附加费、计划生育费、民兵训练费、优抚费、民办交通费这五项统筹要158.53元，三项提留近两百元，防汛抗旱、防治病虫、以资代劳部分也得一百多元。也就是说，农民一年什么也不干，除了按规定上交公粮，还要负担各种税费高达六百多元。他不超生，日子就能过了吗?同样过不下去……”

“为什么这么穷，还要多生孩子？尤其要生儿子？因为几千年的风俗习惯如此，没有儿子，在农村要被戳脊梁骨，要被村民欺负嘲笑，要抬不起头做人，就连干农活也比不过儿子多的人家……普通农民生活在这种环境下，能怪他吗？不能！”

“移风易俗，这是国家和吾辈的责任，不能粗暴的转嫁到农民头上。怎么移风易俗，得发展教育，怎么发展教育，得经济先行。穷地方滋生不出现代文明的土壤，让农民有钱，再把所有农业税费取消，然后实行真正的义务教育。经过一代或两代人的熏陶，有了知识，开阔了视野，超生自然会成为过去式。到了那时，恐怕还得国家鼓励生育才行……”

唐凌云看着陈余，仿佛看到了曾经热血沸腾的自已，心里感慨的同时，还是尽力做好看护人的本分。

“陈镇长，慎言！计生是国策，这种话以后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发牢骚也不成，我今天就当没听到。另外，农村承担的税费占据基层政府财政支出的60%以上，部分地区甚至到70%，如果取消，基层立刻大乱，不仅影响社会稳定，还会动摇国家的根基。至于一代人或两代人之后的事，你我也顾不了那么长远……”

陈余知道唐凌云说的是实情，基层干部非议国策，传出去多少是个党性不纯，容易被人揪住小尾巴。

“我懂轻重，也就跟唐县长说说心里话……”

“既然如此，陈镇长，我也跟你说说心里话。你猜我为什么非要来文庙村转转？”

这个陈余还真的猜不出来，他摇了摇头。

“我昨天问了府办，全县最穷的镇是哪几个，锦溪镇位列其中。我又问，锦溪镇最穷的村是哪个，所有人都说文庙村。所以，我就想来看看，最穷，穷到什么地步？结果出乎我的意料，比我想象中的更穷几倍……”

唐凌云道：“但这不是我的主要目的，我是想通过文庙村的实际情况，来坚定支持你发展改革的决心。”

陈余扬了扬眉，他猜到唐凌云想说什么。

果然，唐凌云道：“从90年开始，关于姓社还是姓资的问题，引起了全国范围内的大讨论。目前来看，反对的声音占据了上风，各地的改革进程都有不同程度的停滞或倒退。你们陈家，站的可是反对的一方。如果你要在锦溪大搞私营经济，推动农村各项制度改革，想没想过这样干，很可能引发极其严重的后果？”

陈余当然想过，一来会引起家族内部的不满，二来会让对手借机发难。

可他两世为人，岂会因为些许的后果而开起历史的倒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