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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回家之路（第1页）

这里是湘西自治州西南边界位置的一个地方，此处多山，自古便有七山二水夹一田的说法。但怪异的是，遍布于野的险峻山峰，却在这里绕成了个方圆千亩的盆地，且边沿极为规整，上古传说此乃天神所降巨石冲击而成，故称天墟坪。放眼望去，一条湍急的河流自远方蜿蜒而来，依着山势绕了个大圈，又缓缓消失在峰峦之间。

有田，有水，自然有人家，自古以来，此地便多有人居住，如今是正式的镇一级行政区域。小镇约有居民千余户，另有小学和初中各一所，是附近数十里内最大的集市所在，每逢圩场日，乡民们自会纷至迭来，热闹非常。

镇上通往外界的唯一车道，就是那条一面临山一面沿河的公路，路不宽，又不时有土石滚落，崎岖得很。当然，平日里，过往的汽车也不多，除了每周两次通往县城的班车外，基本都是些农用车辆或是两轮摩托，来来往往。

今天赶圩，人多，又飘了半夜的毛毛雨，使得镇上仅有的两条街道满是泥泞，本地多黄土，遇水是又粘又滑，行走其间，甚是狼狈。沿街摆放的货摊，不少都挤到了路中，出售的多是些廉价的日常用品以及附近出产的菜蔬、山货。

湘西是个民族聚居之地，土家、苗、瑶、汉各族多年混居之下，习俗和语言早已趋同，仅从外貌穿着，已无法轻易分辨。而这里的人们，也没有什么民族之别的念头，反正都是山里伢子，苦也好，乐也好，就是这样一代代生活繁衍下来的。

一辆半新不旧的客车，在人群中挤出的路上，缓缓移动着，最后伴着刹车时的一阵顿挫，摇晃着停在了站前的空地上。

还没等停稳，颠簸了数小时的乘客，便纷纷推挤着跳下车来，顾不得泥水溅身，都伸长了脖子，大口呼吸起清凉的空气来，更有数人，脸上青白交加，间或还干呕几声，却因腹中无物，只吐得出几口酸水......

这个时候，坐车的多是附近的乡民，只有在春秋两季，才会有商人来收些山货和药材。大家都忙，稍微缓了缓后，便忙着卸下行李，陆续着散了，只留下地上狼藉一片。

一个工作人员，捂着鼻子，忍着恶心，正准备清理下车厢。县城距此不过百十公里路程，但山道难行，一路摇摇晃晃的，天气好时，也要三个多小时，今日下雨路滑，更是耗费了差不多五小时才到。路上风冷，车窗没办法打开太多，几十人挤在一起，空气浑浊污秽，又有晕车之人留下的几滩垢物，更是闻之欲呕，十分不堪。

“咦，你怎么回事，到站了，别睡了，快收拾好下车去！”

工作人员一边开窗通风，一边拿着个拖把挥扫着，猛然瞥见车尾一角还窝着个人，本就不爽的他，忙不客气地喊了起来。

见推喊了多时，这个脸上青白吓人瘦得不成个样子的小年轻，不过微微睁了睁眼，并未真正动弹起来。但他在车站工作多年，经验不少，想来又是个体弱晕车的，便随手打开自已的茶杯，给对方灌了几口。

兴许是急了些，水一入口，跟着就呛了出来，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恍惚中的吴名，清醒了不少。

看着面前这个被自已喷个正着的人，吴名满是歉意，忙想着起身，可挣扎了几回，也没真正起来，好在对方也并没在意，抹了把脸示意吴名慢点后，便继续搞起了清洁，没办法，时已过午，再不快些，就影响下一班发车了。

生活就是如此，郁闷也好，开心也好，总是要继续的。

站台不远的路边摊上，吴名与几名乡亲围坐一起大口嗦着米粉，白糯的粉、青嫩的葱、焦香的辣，再加上一勺自制的酸豇豆，堆在透亮的红油汤汁里，一阵淅索声传来，个个吃得是摇头晃脑，大呼过瘾。

一海碗酸辣米粉下肚，伴着头上渗出的微微汗渍，混沌数日的吴名，这才算是彻底回复了神志，他小口地喝着汤，听着众人的闲聊声，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乡音，一股久违的温情，萦绕在心中，就仿佛过去的一切，都是南柯一梦。

对镇上的一切，吴名都极为熟悉，连小学带初中，他在此生活了足足九年，直到高中去了县城才离开，但每到寒暑假期还是会回来。但这回，却已离开三年有余了。

世间万物，因心念而不同，人更是如此。镇上的人想到县里去，县里的人想到市里去，而在周边山民心里，能住在镇上，再有个店铺，就是人人羡慕的好生活。

吴名的家，离开小镇还有二十多里，但其中能走车的路，即便是两轮摩托，也只能到个大半程，剩下的七八里，全是山路，不少地方过个人都得小心翼翼。

下得车来，望着前方已被草木覆盖而难寻的小径，吴名叹了口气，人之一生，兜兜转转，就如在画一个圈，待停笔之时又回到了起笔之处。若归处即为来处，那真正的来处却又在何方......

当地山势多险秀，直插而上的石峰随处可见，所谓的山路就是在山石间左绕右转、攀高爬低，个把小时后，一面连绵不绝、若如天高的巨大石壁，阻住了去路。而此时，早已泥水满身、精疲力尽的吴名，精神却振奋了起来，他习惯性打量了下四周，兜兜转转，钻进了一条裂口之中。

入口不大，里面却可容两人并肩而行，地上铺满了涧水冲刷而成的细碎砂石，虽空间逼仄，却不难行走，且对于吴名来说，其间角落，满是回忆，他甚至还在一面稍稍平整的石壁上，找到了几处儿时留下的涂鸦。

也许生活并没有那么美好，可也没有那么糟糕，人生本就是一场回忆，美好的回忆是快乐的源泉，不幸只是幸福的前奏罢了。

吴名面带着微笑，口中哼着不知名的旋律，踏足在这熟悉的小道上，双腿也多了几分轻快。如此穿行数百步，绕过密不透风的藤蔓后，一处奇妙所在便出现在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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