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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儿?!”兰殊盯着眼前的人。
江遇道:“这我家,你应该问你自己怎么在这儿。”
“……那我怎么在这儿?”
“我昨晚给你打电话问红岭收购的事,许辉接的,说你喝醉了,我恰好在附近,就顺路把你带回来了。”江遇说着,走到厨房,取出一只新杯子,冲洗之后倒上热水,“给。”他把杯子递给兰殊。
兰殊讷讷接过:“……谢谢。”
“不客气,”江遇又转身回到厨房,“给你准备了馒头鸡蛋,还有酸奶。”
“哦,好。”兰殊一手拿着杯子,另一手趁江遇没看见,猛地拍向自己的额头。真行啊,怎么就能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对了。”江遇看过来。兰殊赶紧把手收回身后,“嗯?”
江遇看着他发红的额头,假装没听见刚才那“啪”的一声响:“你哥今早给你打了三个电话,第三个我接了,他让你记得今天回家。”
“哦。”兰殊点头。
“吃早饭吧。”
兰殊闻言默默坐到餐桌,他盯着早餐看了几眼,忍了忍还是皱起眉:“我不吃水煮蛋的啊……”
“那是我的,”没等兰殊说完,江遇从厨房走出来,将盘子放到兰殊面前,又移走了那颗圆滚滚的水煮蛋,“这个是你的。”
兰殊看着还滋滋冒着热气的煎蛋,笑了:“嘿,我还以为你忘了。”
“快吃吧。”江遇坐到兰殊对面,开始剥蛋。兰殊拿起筷子一口煎蛋一口馒头一口咸菜,煎蛋很好吃,江遇把蛋皮煎得酥黄,一口下去满嘴油香,白面馒头的味道却很一般,工业压制的,寡淡又没什么嚼劲,咸菜也不好吃,兰殊少爷病犯了,默默点评,这早餐质量也过于参差了。对面的江遇吃得挺快,一边吃一边不时看手机回信息,两人没说话,于是餐厅便只剩杯碗轻碰的声响。
煎蛋吃完了,兰殊看着手里还剩一半的馒头,没多少食欲,他瞥了眼江遇又垂头,就着酸奶三两口把馒头咽下去。
他仍对自己一大早出现在江遇家这件事感到很尴尬。
“我吃好了,先回去了。”兰殊站起身。
“嗯,”江遇早放筷子了,低头用手机处理工作,“你的包在床头。车停在负二楼的公共车位,下电梯就能看到。”
兰殊于是先回了趟卧室,再出来时江遇正在打电话,听起来应该是工作上的事。兰殊走到玄关:“我走了啊。”他说着,给自己换了鞋,认认真真系好鞋带,想了想,又弯腰把拖鞋整齐摆放到架子上,还一并把别的鞋子也理顺了。做完这许多,江遇的电话仍没结束,兰殊回头看向不远处的餐桌:“那什么,谢谢你昨晚去接我。”
江遇正向电话那头交代着什么,只遥遥朝他挥了挥手。
兰殊先回自己家换了套衣服,而后驱车去了城郊的老宅。凌砚叫兰殊回去倒没什么特殊原因,凌峰前段时间作为民营企业家代表随商务部领导参加外事访问,昨天终于回来,想两个儿子了。
兰殊于是在家当起了好大儿,陪他爹下棋遛弯,还和凌砚探讨起凌风地产的部分人事安排,比如那位主管投资的廖副总和资本的蒋总经理。
凌砚对兰殊的“告状”不置可否:“这两个我知道,业务能力是一般,处理对外关系却很在行,各有各的用法。”
“可他们的位子也太高了,有能力干实事的被这种人压着怎么乐意?”兰殊说,他想起被所谓文创基金项目折腾得愤愤不平的宋元禾和许辉。
“错误可以纠正,冲突可以调解,但人无完人,你没必要偏袒,”凌砚道,“对外应酬,不能足够代表企业决策层的身份,企业做到我们这种体量,内部关系的处理同样是一门课程,多数时候都要懂得自行想办法化解,而不是像你这样,动不动就越级提告。”
兰殊窝在沙发里不说话,福婶端着新切的果盘出来,见他那副恹恹的样子,忙问怎么了。
“被他训蔫儿了。”兰殊抬手指向凌砚。
福婶闻言嗔了凌砚一眼,嘴里却说:“那你要再乖一点,听你哥的总没错。”
凌峰睡足了午觉起床,让两个儿子陪他打高尔夫,兰殊不想去,30岁的大男人,对亲爹撒娇躲懒的功夫仍很熟练。
等凌峰与凌砚出了门,兰殊干脆和福婶打了个招呼,起身回自己房间。
“还跟你哥生气呢?”福婶站在楼梯口,抬头问他。
“怎么会,”兰殊驻足答道,“我就是上班累着了。”
兰殊没有说谎,他提不起劲,脑子像被塞了团浆糊,想睡又睡不着,浑身都不畅快。
又是因为江遇。他想起今天见到的江遇,平日精英的派头卸下来了,头发随意下耷在额头,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端着盘子,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卫衣卫裤,那大概就是他的家居服。兰殊的脑子里忽然浮现起当年306的白背心和格子短裤,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又立刻十分厌弃自己的猥琐。
兰殊躺在床上,实在百无聊赖。他点开手机相册,他的相册一直是云同步的,换手机也仍旧保存着。他这些年照片拍得很少,一些异国的风景,或者几张挑灯苦读时憔悴的自己。他指尖飞速地划拉翻页,而后终于从某张照片开始放慢下来。他看到了他们大学的毕业照,一群人将学士帽高抛到天上,又被砸得抱头鼠窜。他看到306宿舍集体备战法考,赵子成光着膀子额头上裹着条【必过】的发带,旁边是林逸“非礼勿视”的白眼。他看见自己满脸惊慌地跳到江遇的背上,一手死死搂住江遇的脖子,另一手指着地上那只未及逃窜的硕大的蟑螂,嘴型是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卧槽”。那是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北方小少爷第一次见到如此油润灵活又极富生命力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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