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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越生看了眼,同时启动车子,低声一笑:“行。”顾迎清因为他这声笑,才意识到自己这动作做得多自然。虽然裙边也就刚盖过安全裤没多长,但毕竟是隐私衣物。她微窘,立马把裙子理好。故作若无其事地去掀开打包袋,拿出菠萝包,咬了一口,嚼几下,她顿住,不信邪地再咬一口。就……真的一般般啊。同事说起的时候,转述网上形容的这家菠萝包是如何的香热酥脆,如何与众不同,一口入魂,来州港不吃这家的菠萝油一定后悔八辈子。程越生看她了嚼了几下,默默地就了口奶茶,吞进肚子里。他一只手搭在车门上,似乎早料到这个结果,轻哂道:“好吃吗?”顾迎清嘴犟:“好吃啊。”其实也不难吃,就是很正常的菠萝包的味道,没有网上说的那么神。她看着这么大个菠萝包,自己肯定吃不完,一时进退两难,好心问他:“你饿吗?”程越生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直接说:“别问我,我不吃。”都说胃是情绪器官,顾迎清现在有些食欲不振,吃了三分之一,实在没有吃下去的欲望。又是穿城绕街,车最终停在一机车俱乐部前,从落地窗户看进去,左边的店面应该是改装场地,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零部件、头盔,颜色风格各异的重型机车。外面停着一辆纯黑色机车,在夜色下像一头周身漆黑、肌肉发达的蛰伏猛兽,轮毂似血液流动的虬结经络。程越生先下车,跟一个男人交谈数句,对方笑着递上两个头盔,然后回了店里。顾迎清意识到什么,微怔之余,生出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程越生看向车内,眼神示意她下车。顾迎清下了车,走过去,既怕又期待地看着他:“要骑车去哪里?”话刚出口,脑袋上一重,阴影落下,她头上多了个磨砂黑的头盔。鼻尖传来内层的淡淡皮革味,顾迎清她伸手扶正,嗓音因为未知的兴奋而隐隐发紧发抖:“我害怕,我没坐过。”程越生垂眼,盯着头盔下那双闪光的眼睛,挑出个笑:“出息,摔不了你。”他轻拍头盔,“感觉如何,紧不紧?”“不紧。”顾迎清摇头,“合适。”程越生替她拨下防风片,这才将另一个头盔往头上一套,长腿一抬跨上车。顾迎清心说早知道他说去买裤装的时候,就听他的去买了。车身较高,她扶住他的肩,踩着脚踏有些儿艰难地上了后座,又小心翼翼地把裙摆压在屁股下,看似唯一的扶手就只有程越生。顾迎清伸手环紧他的腰,他上身忽然前倾半俯,握住车把,她也被带动往前,几乎整个人生趴伏在他背上。这时候恐惧开始冒头,她腿打颤,忍不住提醒:“你慢点啊。”刚说完,引擎骤响,顾迎清察觉身下“猛兽”好似有生命般醒过来,机身颤动,催动肾上腺素开始进入活跃期。顾迎清更加用力地把前面那人抱紧,下一刻,车身嗖地蹿出去,她捏紧手指,下意识地闭紧双眼。叫嚣的声浪刺破黑夜,飞掠向前。顾迎清心都跳到嗓子眼,屏住呼吸,眼前漆黑一片,靠身体感知直行或转弯。适应一阵子后,她才敢缓缓睁眼。先是睁开一条缝,眼前风景不断后掠,霓虹远景全化作一片五彩斑斓。顾迎清慢慢将眼完全睁开,天空和海港仿佛触手可及,劲风刮得她单薄宽大的衣袖猎猎翻飞,因有头盔遮盖,声浪和其他嘈杂的鸣笛闷闷地敲击耳膜。机车宛如一支利箭,飞速平稳地拨开夜的屏障,也一点点撕开顾迎清情绪的外衣,随着风,伴着声浪,所有的开心也好,难过也罢,犹豫压抑都被甩到身后,她只想肆无忌惮地尖叫。心跳就要破出胸腔,身前程越生的腰背肌肉偾张有力似一把稳当的弓,稳稳地承住她。空前的刺激和兴奋让她又笑又想流泪,一时分不清是生理作用还是心理原因。她抬头,讷讷凝向远处的低山和皎月,竟生出一种亡命天涯的荒唐感觉。车驶入海底隧道,又上了蜿蜒盘折的绕山公路。一盏盏路灯沿山而亮,营造的昏黄寂静氛围被声浪打破,沿途经过豪宅数栋,家家亮如白昼。离山顶越来越近,视野也开阔起来。最终车停在山顶的一处观景平台。这边没有缆车,不是知名景区,少有游客来,平常多是当地人来消闲,此时夜色已浓,早已没有人,一盏大灯照明,数盏小灯幽幽环绕,一齐圈出了个空旷的地界。程越生单腿支地,顾迎清感觉魂还在后面追,行尸走肉一般下了车,脚刚碰到地就软得膝盖一弯。她看到视野里的景色,匆匆将头盔取下递给程越生,小跑到观景台最前方的位置。山顶无一物遮挡视线,视野内山和海相依,其间高楼耸立的CBD触目可及,写字楼内的点点灯光汇聚成一片灯海,壮观又浪漫。顾迎清觉得身心无比通畅,她不敢说同事们去的那个山顶如何,但她敢说此处景色一定无二。有人站到她身旁,与她并肩而立,顾迎清静了会儿,抿唇看向他,眉目间盈满抹不去的笑意:“你怎么一把年纪还耍帅?”程越生斜睨她一眼:“什么叫一把年纪?就因为我开始骑车的时候你还在三桥村玩泥巴?”顾迎清问:“你什么时候学会骑机车的?”程越生言语平淡:“记不清,大概初中。”只记得当时骑的他小叔的车,一口气飙到山顶,下来的时候摔断了手,被他爸避开断手揍了一顿,说他毛都没长齐学人耍帅装逼。等活完三十年才知道,人也就只有年少轻狂才有心思搞这些。曾经和秦宗诚几个,运了机车和跑车到国外在不限高速上玩混赛,如今身后载个人,连速度都不敢飚上去,更别说抬头压弯炫技。程越生背向夜色,倚在栏杆,垂眸静凝着她:“开心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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