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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贝勒知道,北边有四个摆炮的地方,门板遮住看不到,但南边只有三门炮,北边未交战,绝不会超过三门,奴才觉得只有一门。”清军副帅认旗下,霍尔本已返回,杜雷和他一起向杜度奏报。右翼统帅杜度未置可否,清军的攻坚进行得十分耐心,由于这次掳掠人口很多,他们可以承受大量包衣的损失,在原本历史上正红旗掳掠到七万人口,是八旗中的第一名,虽然经历了铜城驿的挫折,掳掠人口仍旧有六万,这些人口可以完成攻坚中的体力任务,并且消耗安庆营的火力。到目前为止,死伤的基本都是新旧包衣,真夷的伤亡很少,杜度仍有比较大的选择余地,如果确实难度太大,随时可以撤出攻击,各旗不会对他怨恨。现在正红旗两人过来,就是要全力一击,一鼓作气攻破这个庄子。杜雷期待的道,“贝勒发令,四旗三面一起猛攻,缠住了他人手,正红旗巴牙喇从北面突进去,往东面蛮子背后一攻,这庄子就破了。”杜度迟疑着,现在双方隔远交战,各旗伤亡都不大,一旦开始近战,死伤立刻就会激增。“贝勒,都攻到跟前了,里面只有一千蛮子,甲都有几百副,夺了这些来,贝勒的自管牛录也能多出好多白甲来。”杜度的神色微微一动,杜雷意思是正红旗可以多分一些给他,八旗中的地位是与实力相关的,而实力的很大部分来自于甲胄数量。八旗体制为征战而设立,除了各级军事贵族享用之外,其他资源都集中在军事领域,但即便如此,由于八旗体制的原始落后,生产效率十分低下,精良的铁甲仍不易获得。这些南兵的亮甲看过去就知道制作精良,如果能分到上百副,那杜度的三个自管牛录将实力大增,唯一要考虑的就是伤亡代价。旁边的叶臣仔细打量杜度的神色,他一直对这股南兵有种莫名的警惕,铜城驿的时候就曾劝说岳托剿灭安庆营,只是岳托没有同意。此时见杜度有动心的迹象,叶臣也开口道,“贝勒,我们还有几百里才出边,若是放过这伙南蛮子,下次便在边口断了道路,到时后悔就晚了。”杜度的眉头动了动,前方第二波盾车陆续在前线推进,明军的炮兵不时打放,飞蝗般的箭枝在双方之间飞舞,惨烈的喊叫声不绝于耳。杜雷与霍尔本充耳不闻,满脸期盼的看着眼前的右翼副帅。杜度眯着眼睛,前方的第二波盾车开始推进,双方的火器兵都在射击,战线上白烟弥漫,缓缓漂浮过来,笼罩了高高的帅旗。……砰一声脆响,吴达财肩头撞得生痛,又一道浓浓的硝烟喷吐在空中,鲁密铳枪口前方到处是歪倒的盾车和奔走的人影,各种叫喊惨呼混杂在一起。吴达财飞快的偏头,烟雾朦胧的视野中,三十步外一个人影倒下了。吴达财心头一阵兴奋,这是他首次命中目标,火铳似乎不那么厌恶了,射击时的轰鸣声反而有点悦耳。只是火绳又被打飞了,吴达财换枪频繁,没有把火绳绕在手上,火绳被喷飞到几步之外。吴达财的脖子还有些疼痛,他揉了揉之后,把鲁密铳放在墙边,地上的火器兵还在装填,他眯眼观察前方,附近又有草顶被点燃,清军接近后民夫不敢暴露身形,拍打高处的火头不易,草顶冒出滚滚浓烟,防线周围的视线越发模糊,身边射箭的嘣嘣声不断,所有重步兵都戴上了面甲,已有半数站起。胸垒三十步外遍地死伤,对面那些身影大多都是包衣,在甲兵威逼下清理障碍,每次火炮射击都能倒下一片,周围的人四散奔逃,但马上就会被砍杀,接着又有新的人被驱赶出来。地上铺满死伤的包衣,再次阻挡了盾车前进,新的包衣又将挡路的死者拖走,受伤的包衣也被抬起扔开,在旁边累成了尸堆,成了那些盾车防线的一部分,未死的人在尸堆中蠕动哭喊。一名精神崩溃的包衣在尸堆边缘支起身体,就跪在地上哭喊,箭枝在他身边飞舞,他也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由于他位置太靠前,后面督战的甲兵不便过来砍杀,由得他在前方哭喊。那包衣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肌肉扭曲面目狰狞,双手在脸上使劲挖着,已抓得血肉模糊,血水顺着脸颊不停滴落,那包衣用最尖利的音调嚎叫,嗓子都已嘶哑仍嚎啕大哭。随着距离接近,吴达财的精神也逐渐紧张,前方最近的盾车已经到了木桩部分,这些木桩拦不住人,但能阻挡盾车,如果清军要把盾车贴到胸垒上,必须先清理这些木桩。这一批有三人举着盾牌,后面一群包衣用锄头砸木桩,埋得不深的木桩很快被清除一片,他们身后的盾车深入了木桩去,距离胸垒不足二十步。吴达财催促了一次,那火器兵终于装填好一支自生火铳,吴达财刚拿到手上,旁边的炮组终于又发射一次,雷鸣般的炮声中,一发霰弹打出,木桩区边缘碎片横飞,六十枚七钱霰弹将盾牌撕裂,几名包衣身上喷出血雾,倒地后疯狂的翻滚扭动,口中发出渗人的尖叫,后面的包衣不管不顾的扭头逃走。吴达财握着自生火铳,立刻开始瞄准,视野中有几个身影看起来像甲兵,他们正在砍杀逃回的包衣,不停被那些包衣遮挡,无法瞄准他们。将枪口转向那地上哭喊的包衣,那包衣仍在不停用双手挖自己的脸,血水顺着手指流淌,冒出蒸蒸热气,吴达财呆了片刻,终于把枪口对准那包衣。杂乱的惨嚎尖叫声中,吴达财突然听到几声炮音,似乎是从清军后阵传来的。吴达财松开扳钩,举起远镜观察周围清军阵线,视野有些模糊,但他仍接连看到几处旗帜在回应。有些位置的木桩已经大部被清除,有些包衣的尸体距离胸垒只有几步,前方的盾车间有成排的甲兵闪过,头上落下的弓箭也稀疏了许多。庄朝正的位置一声变令炮,周围的军官大声喝令,所有的重步兵纷纷起立,将手中的刀枪摆放在胸垒上,显然庄朝正也发现了清军的异动。卫兵跑去把火绳捡回来,交给火器兵之后把自己的线枪架上胸垒,位置比方才更靠近吴达财。下面那火器兵一边装火绳一边问道,“大人你怎地不打放?小人又装好一支。”“继续装,装好的靠墙放。”吴达财将手中自生火铳的药锅打开,停顿片刻后低头对那火器兵道,“一会你只管装弹,越快越好。”火器兵抬头看了一眼吴达财,没敢发问又埋头装弹。突然对面连续三声响亮的号炮,清军全线鼓声如雷,前方的盾车间涌出潮水般的甲兵,亮甲和暗甲都有,各种兵器交错,前排的甲兵举着盾牌,密集的人群朝着胸垒冲来。安庆阵线上,重步兵和下马骑兵严阵以待,各种长兵架在胸垒上准备交战。周围三声小炮的轰鸣声,但这一段的那个炮组没有开炮,清军已经冲入十步之内,经过半个白天的耐心攻坚,清军终于只用少量伤亡接近到了安庆营的阵线上。吴达财拄着拐杖,平稳的呼吸着,正前方的视野已经被汹涌而来的清军填满,正对的清军身穿一件蓝色的镶铁棉甲,手执一支长矛朝着吴达财冲来。交战的双方大声叫喊,密集的飞斧、飞剑在空中交错而过。一支飞剑从耳边嗖一声飞过,吴达财甚至能感觉到微弱的风掠过,前方清军的矛头迎面而来,吴达财猛地一扣扳钩,击锤当一声脆响,吴达财就等待白烟腾起和枪托撞击。瞬间的等待却如此漫长,白烟没有出现,吴达财已经有点经验,知道这自生火铳又没打着,猛地丢下火铳朝下躲去。矛头凶猛的刺杀过来,擦过头盔发出当一声鸣响,头顶上一股大力撞击,吴达财一阵头晕。吴达财差点跌倒,好不容易站稳后不敢把头露出胸垒,耳中只听得身边全是怒吼声,吴达财脑袋眩晕来,但他手中还没松开拐杖,身体并未倒下,半蹲在胸垒后勉强抬头看去,都是安庆重步兵的身影。长矛和线枪隔着胸垒猛烈的刺杀,密集的血珠在胸垒两侧飞舞,卫兵口中发出尖利的叫喊,手中线枪朝着对面乱捅,突然从吴达财头顶的位置斜斜刺过一支长矛,正中卫兵的脖颈,矛头迅速抽走,一道血箭从创口中飚出。地上的火器兵大声惊叫,吴达财猛地惊醒,抓起墙边靠着的另一支自生火铳,用力在拐杖上撑起,端起枪从胸垒上露出头去。胸垒对面密密麻麻全是清军,左侧有一面盾牌,顶着安庆重步兵的线枪,正面的清军满脸凶狠,他刚杀了卫兵,正将长矛朝向右侧,他没料到突然从胸垒下出现一个人,手中还端着火铳正对自己,此时已经来不及躲避,吴达财端枪对准那清军,口中尖叫一声,猛地一扣扳钩,一股大力撞击在肩头,眼前白烟笼罩,喷射而出的火焰几乎冲击在清军惊恐的脸上。火焰的顶端,一枚七钱重的铅弹在猛烈膨胀的气体推动下,毫无阻滞的穿过清军的皮肤,脸颊上的肌肉被压迫向里收缩,整排的牙齿在猛烈撞击下脱离牙床,铅弹逐渐变形,但仍不可阻挡的破开已经扭曲的肌肉,柔软的铅弹撞击在头骨上,变成扁扁的一片,随即和清军的头骨一起片片分裂,强大的动能继续扯动着变形的肌肉和皮肤向后崩出,在那道白烟的边缘,碎裂的头骨、脑浆、血水和撕裂的皮肉四处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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