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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入局（第1页）

{到北京第二个晚上，段泽晨在街头电话亭给家里拨通电话，告诉父母自己并没有留在成都，而是已经到了北京。电话一接通，段泽晨想象得到那幅场面，妈妈何玉琴握着电话开免提，段泽晨猜想爸爸段大勇多半也在旁边假装不在地偷听，能不出声就不出声。

“晨晨，你这样是不对的啊，等于是欺骗爸爸和妈妈啊！”何玉琴气得发抖，压抑着愤怒，语气平和地责备道。

“妈，这事是我不对，但既然离开了家，到哪儿不是一样呢？”段泽晨语气消沉，妈妈的反应比他预计的要温和多了，“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们别担心。”

“你这是强人所难，我们怎么能不担心呢？在成都和在北京能一样吗？要是有事，在成都三个小时就回来了，在北京你能多久回来？”何玉琴声音战抖地说。

“妈，不会有事的，你和爸现在还年轻，我才可以在外面多闯荡一下，等你们年纪真的大了，我应该已经回来了。”

段泽晨花了许多唇舌，终于说得何玉琴相信儿子到北京是一个比到成都更好的选择，他在这里将拥有更好的培训学习和升迁机会，这是同一个公司的地区调拨，他有工作在身，就是在家里曾经和他们提起的那一份，而不是未定之数。他可以想象，如果这个时候吐露真言说工作还未落实，而自己想要的是一份游戏行业的工作，因此才迟迟不得落实，那大概父母就会立刻赶到北京来，到处张贴寻人启事。借住房子的真正主人邝奶奶会第一时间发现寻人启事，特别大义灭亲地把自己提拎到派出所去，遣送回川。

多去了几次白石桥路之后，段泽晨渐渐摸到门路，开始和自己专业方向适配的软硬件公司有所接触。要么由中介引路，要么他自己摸上门去自荐，连续面试了好几家招募开发者的公司。大部分公司的人事行政对他将近两年的单片机开发经验表示满意，其中三四家安排了笔试，笔试无一例外地通过，进入到面试，面试阶段他表现得有高有低，包括他自己也带着倾向性。一周内有两家公司发出offer给他，一家是外资做声卡的企业，一家是内资板卡集成商，谈的薪资也都不坏，外资那家给出了包食宿外基本薪水一千二的高薪，而内资企业包食宿外也有八百以上。

他几乎动心，甚至真的选择了外派去福州的那家外企，那是家外企但对英语要求不太高，但日常工作的确又可以常接触英语，这是最令段泽晨动心的地方，其次才是从未想到过的高薪；拿到offer几个小时之后他又后了悔，赶去那家公司驻京办事处去退掉。后悔的原因很简单，他还没真正接触北京的游戏企业，不知道究竟国内根本没有这样的企业，还是它们有意地对他隐蔽了起来。在没有试一试自己行不行之前，怎么能甘心？

邝新宇也帮着他打听北京的游戏企业，还别说，真让他找着了，先找着了一家，接着是另外几家，除了三家在中关村附近的写字楼里办公之外，别的都栖身在远远近近的居民楼里，几乎没有社会招聘，怪不得在人才中介和人才市场里几乎觅不得踪迹。段泽晨把这些公司地址查到，一一地拜访，头两家直接回绝，说近期没有招募程序员的需求，第三家的技术负责人倒是出来和段泽晨聊了一会儿，很难说得上算是面试，更没有预备笔试题。

在段泽晨拜访名单上第四家和第五家分别是前导软件和游民科技，都小有名气，如果他在由单位出来时准备得更充分的话是应该听说这两家游戏企业，并且直奔而来拜访的，但仿佛兜转了许多圈子才回到应该来的地方，宛如好事多磨。

他怀着这样的喜悦先到前导软件，问询是否有程序员职缺，他想求职。前导的行政客气地接待，递给他一张求职个资表填写，然后让他在公司会议室等，一个主程出来面试，提了些口头的问题，无非是他习惯用什么语言做开发，开发的项目有哪些。段泽晨往前用汇编语言为主，面向硬件做开发，虽然也自习了C和C++，但没有用后者做过实际环境的开发，几个问题下来便陷入到答不上来的窘迫中。

那主程见段泽晨尴尬，好言安慰他，说其实在游戏开发里汇编语言也可能用到，尤其是在针对硬件接口优化的环节大有可为；他已经了解了段泽晨的状况，请耐心等待消息。段泽晨不知自己是面试没通过所以不进入笔试环节，还是这家公司根本没准备笔试环节，只消这样面试就够了，心中忐忑不安，留了邝新宇的办公室电话，这样最多一天也就通知到他。

游民科技有笔试环节，也有上机实操环节，面试反而薄弱，只一个行政主管问了问段泽晨基本情况便直接让他做题上机。笔试题段泽晨觉得五道里自己大概答对了三道，另两道他根本没学过，上机编写的题目不算很复杂，但代码写完却没法编译，不知道到底对不对，大概也是有所针对的。两者叠加在一起，感觉比在前导还要略糟糕一些。

“大概什么时候会有结果啊？”离开之前段泽晨问前台。

这时前台值守的已经不是开始接待他的那个，和气地答：“有结果我们会通知您，没通知您的话，您可以再看看别的公司。”

这话让段泽晨不安极了，他在北京待的这一周里仿佛有个领悟，对方对你越客气越说明你的牌面是不好的，对你随随便便接下来的机会反而大得多。他也知道这根本做不得数，对方不过是个前台，前台怎么能知道机器编译的结果是什么？

前导和游民的面试做完，乘兴而来的兴已尽，还有两三个小公司他便也不想去了，专心等着结果，跟团去了一天故宫，一天长城，由长城回来的晚上，他本来累得够呛早早地便睡下，睡到半夜却惊起，觉得不会有一通电话打给邝新宇，告诉他来通知自己去上班。

他先是沮丧得难受，但也没持续多久，让自己沉静下来沉思，琢磨一路走来的种种，觉得并没犯什么大错，心中慢慢平静下来，安然地睡去。第二天一早他起来，决心按照自来北京的头一天那样把所有事都重来一遍，他走着当天相同的步数，在同样的车站上车，在同样的地方下车，走过同样的中关村街道，走进中介所，像第一次来这里那样问：“请问有游戏公司在招聘程序员吗？”

这没什么用，至少在一开始没什么用，他经历了差不多相似的反馈，接着是另一家，另一家也一样。他挨个地经过街道和街坊里各种各样的中介公司，这次他排除了所有其他的可能性，只为找一份开发游戏的程序员工作，这样可以让中介们记住他，他是个要找游戏公司岗位的程序员，而不是个泛泛的硬件开发工程师。

晚上他回到家，才开灯，邝奶奶在大屋子那边招呼他，“小段，你过来一下。”

段泽晨心里一紧，快步过去，“奶奶，有什么事儿吗？”

“小宇打电话过来，约你明天晚上六点左右到他单位那边吃个便饭，说和你的工作有关系的。”邝奶奶说道，她有些疑惑，问道，“你不是做什么机的吗，是小宇他们银行的客户啊？”

段泽晨先听去邝新宇那边吃便饭，老大不情愿，刚想找个什么理由推辞，这种托奶奶唤一声的传话法子简直没法推，正恼火，接着听说和工作有关系，心里又喜又疑，再听老奶奶问，楞了一下，说道：“奶奶，是单片机，所有通讯交换设备里都会用到的！”

“嗳，懂了。”邝奶奶干脆地展颜而笑。

回到屋里段泽晨摊开地图查邝新宇所在的单位北信联社崇文支行的地址，盘算好明天一天的路径这才躺下睡去。第二天白天大部分时间他重复之前在中关村南街的游历，下午五点赶车往崇文门外那边赶，在下班前感到北信联社崇文支行门外等着。等了许久邝新宇出门来见着他，边走边说，说今天晚上便饭是为他搭个顺风车，一位表姐透过他在社里乔贷款，提前开始打点人事关系。而这位表姐的男朋友正是一个游戏公司的负责人，贷款也和这家游戏公司有关。

段泽晨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之余又有些迷糊，“你才工作一年多，而且是搞通讯的，怎么有这样的权利批他们的贷款？”

邝新宇嗤笑一声，“我算个屁，但我爸就不同了。他们不能请我爸，请不动我爸，请我也一样。”他停了一下，接着又说：“这种是真帮忙，那他们也得帮我们一把才对，你说是不是？”

段泽晨完全明白过来，他稍许觉得有点羞耻感，但也顾不上，只但愿那家公司负责人看得上自己，邝新宇只是做了个推手，自己并不是凭邝新宇给他们乔贷款才勉强塞进去，那简直是丢死个人。

饭吃得简单，澳门豆捞。段泽晨先是安静地在一旁坐着，像个陪客。等作东的女主人介绍了男主，男主公司的情况，未来需要贷款的情况，麻烦伯伯和表弟这边辛苦放行，邝新宇先表态说表姐的忙一定要帮，但需要徐徐而来，问题应该不大之后，这才介绍说自己有位同学是个编程高手，有志于中国游戏研发事业，想找个合适的起步，看杨总这边能否提供个机会。

杨沛然神情拘谨而恭敬，问了几句段泽晨的大学专业和工作以来的经验，又聊了会儿对游戏的喜好方面和看法，全程不超过七八句话十分钟，便点头，“行，我这边才新开张，条件艰苦，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我们大家一起努力。”

段泽晨觉得这不是最好的入局的方式，但他没得挑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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