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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待这明目张胆的栽赃陷害,朱正刚哪里能忍受?他竭力压抑住火气,说胡小山,我没有欺负你妹子,你别胡搅蛮缠,不然我去法院告你诬告!
这时,陪同胡小山来那几条壮汉不乐意了,纷纷指责着朱正刚:
你这恶人,果真就不负责任?说过的话不算数,你他妈还是人不是人?
花心贼子,你是看黄桃人好欺负?
小子,还是下矮桩把婚姻应承下来,不然,揍得你做鬼叫!
哼,婚约既然应承,返回却来不及了!
就是,吐出的唾沫,能舔了回去?!
壮汉们七嘴八舌地指责着朱正刚,还有人说着说着塞他一下冷捶。
朱正刚一阵无名火起。他瞅胡小山一个冷不防,反手抽了他一个嘴巴,他一把推开胡小山,指着他鼻子厉声呵斥道,胡小山,你们仗着人多就想任意妄为?告诉你们,现在是法制社会,黄桃再怎么闭塞,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地盘,我不相信你们能反了天?!
你——胡小山脸色苍白,鼻孔里却流淌着鲜血。他呵呵地冷笑着,将手臂一挥说,弟兄们,把这花心贼子给我绑了,弄回胡家祠堂说事——他话音刚落,几条汉子上前,果真就把朱正刚掀翻,摸出绳索,将他捆做粽子。走!胡小山骂骂咧咧,牵着绳索在前,几条壮汉押解着朱正刚在后,逶逶迤迤着朝山下走。朱正刚望着西斜的太阳,心中好象被戳了一个洞,汩汩流淌着鲜血,嘴里也充溢着血腥。可悲啊可悲,想自己堂堂一个镇干部,却被弄得这样灰头土脸,还算男人?哎哎,既然来到野人地,就干脆随它去,且看他们弄什么名堂出来!这样想了,朱正刚索性闭上眼,让几个人推搡着,到得一个地头。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朱正刚吓得睁开了眼睛。原来是炸了一个响儿,只见他们已经来到镇附近一个小村子,这是一个院坝,兀立着几间偏偏倒倒的茅草房,茅草房正对着院坝,坝子摆放着十多张桌子,坐满了喜笑颜开的农人。人们见了他们,都涌过来,一边哈哈笑,七嘴八舍地说着什么。一个苍老的农妇头插鲜花,穿着簇新的布衣服,拍着手儿叫道,小朱哇,我的个儿哟——扑过来,抚摸着朱正刚脸庞。这是胡婆婆,女疯子胡雪花的老妈。胡婆婆对几条壮汉说,新姑爷既然来了,可见他已经应承了婚姻,还不给他松绑,请他入席。几个人将朱正刚松了绑,却抄着双手站在一旁,虎视眈眈地望着他。朱正刚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呵,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难道他们要搞拉郎配不成?
却听得一阵仙歌笙乐一般唢呐声,远远地从桃林里飘逸过来。十来个儿童拍着手儿,尖叫着朝那里跑去。渐渐地,一行人逶迤着走了过来,原来是喜乐班子,为首者,却是一位戴花帽,插红花的媒婆。一位满头花白的老者,就是族里最长的老人三叔公忙从主位上站起身,叫过胡婆婆,一起迎上前。媒婆手拿花手巾,扭扭捏捏走到老者和胡婆婆面前,将手拱了一拱,道了一个福儿,在锣鼓伴奏下,用了稀软声气长声吆吆唱起来:
道声主家你大喜,
秧歌锣鼓响得急。
四邻八舍共祝贺,
红罗帐里鸳鸯起。
呵呵,贺喜主家,道喜主家,祝愿订婚仪式圆圆满满!媒婆儿又福了三福。
谢谢谢谢。胡婆婆满脸皱纹笑作了一朵花,从兜里摸出红包儿,递给了媒婆。
这时候,朱正刚才知道,原来这是在为他与女疯子,也就是胡雪花行订婚大礼。一方一俗,这里的订婚比结婚还来得闹热,筹客也多,一应礼数齐全。反是结婚,仅双方亲戚庆贺,不及行聘,所以将订婚称之为大礼。
朱正刚又好气又好笑,将双手拱了一拱,说列位高邻,我——刚想将心里话说出,却被几条大汉将胳膊拽住,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被推搡着朝屋里走。朱正刚好象一尾被捕捞上岸的大鱼,蹦达着,想喊,却被人将嘴巴捂住。到得里屋,门上是一大大喜字,鲜血一般红。他被狠狠一推,头撞在了一个硬硬床沿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苏醒过来,天已经黑了下来。顺手摸摸头,已扎满纱布。眼前有身影晃动,白,柔软,水一般流动,还有嘻嘻哈哈的笑声。是女疯子胡雪花,她着一袭水红的绣花裙儿,正用毛巾给他擦脸呢。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眸子闪烁着珠泪,两只大乳兔子一般在他眼前晃荡。朱正刚一把推开她,要坐起来,脑袋却一阵晕厥,靠在了床头。他指着她,喘息着道,你,你给我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女疯子哧哧地笑了。她说,这是我的家,我能走哪里呀?她在他对面竹凳子上坐下,神色怪异地打量着他一会,却不消停地站起,手舞足蹈着,用了嘶哑声气唱起来:
我也不是妖,
我也不是怪,
我是天上的大元帅。
玉皇大帝把我打下凡,
一不小心投错了胎。
嘿嘿,人人叫我猪八戒。
真是不知愁烦的女疯子!朱正刚哀怜地望着她,不由得回忆起白天发生的事情。他望着黑黢黢的窗外,最后,眼睛在那大大的喜字驻留。呵呵,喜?简直就是一场闹剧,自己堂堂一个大学生,镇干部,居然被人给当作猴耍!心里就好生气,慢慢慢慢将前程往事回忆。
显然地,自己被算计了,可自己不过才来,没有对人构成任何威胁,怎么就被当作靶子?就又想起马力和郝红云相好的事儿,心里好象刀子在扎,好痛。
女疯子胡雪花袅袅娜娜起来,从几上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醪糟鸡蛋递给他。呵呵,醪糟,鸡蛋,香香。朱正刚白她一眼,将脊梁对准了她。她噗嗤一笑道,朱朱,人是铁,饭是钢。吃了,做啥事也成呢。
朱正刚鼻孔里哼了哼。做啥事,能做啥事?
吃罢,你——女疯子轻轻拍他肩头一下。朱正刚浑身一凛,扭头望着她白得如纸一般的脸子,以及水一般清澈的眸子,叹息一声,将碗端了。果然是好吃食,甜,糯,一入口香味满口钻,直入肺腑。一大碗醪糟鸡蛋吃完,周身通泰,感觉好轻松。放下碗,他咚地一声下地。女疯子赶紧拉住他,将他嘴巴捂住。她的头摇得如拨浪鼓,柔声地道,哥呀,你可千万别走——
朱正刚使劲挣开了她,冷冷地道,哈,不走,难道,等着同你度蜜月?
她一下下拉长了脸子,噘着嘴儿说哥呀,有《婚姻法》在那里管着,你不作兴悔婚的。说罢,也不管朱正刚同意不同意,一把将他死死搂住,将热乎乎脸蛋埋在他胸口。
门外突然有了响动,门打开,胡婆婆走进来,门口站着几条大汉。胡婆婆见了两人嘻嘻地笑着,将碗拿了走出去。
门,又从外面锁上了。
朱正刚猛地将女疯子推开。走过去使劲摇门,却哪里摇得动?他颓然坐在床沿,呼哧呼哧喘粗气。
女疯子笑眯眯望着他,双手贴在脑袋旁,调皮地对他一笑,朝他眨巴眨巴眼睛,爬上床,睡到了最里边。朱正刚如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到处走,到处看。门显然被锁死,就是出去,也不会有结果,外面一定把守严密。墙呢,好厚实,拳头一去,发出嘭嘭的闷响。顶棚是胳膊粗细的木头檩,要出去也困难。唯一出路在窗口。打开窗户,外面却是陡峭悬崖,黑,深不见底。狂风呼啦啦吹拂,他的头发倒立起来。朱正刚好无奈,他走到竹凳旁坐下,双手抱头,长长地出了口气。
突然听见轻轻地啜泣,显然又是那可恶的女疯子,朱正刚没有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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