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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起来,曹二婶胡乱打理了早饭,两个人无情无绪地吃完,她便无精打采,唉声叹气地红着眼眶床上躺着去了。
曹二叔则闷葫芦一般呆坐在屋里椅子上,垂头不语。桌上的茶都放凉了,他也懒待去喝。
屋子里愁云密布,气氛极度压抑。两人各自想着心事,虽听得院子里有动静传来,可此刻谁也没有心情去理会。
“爹,娘,我回来了!”
忽听得院子里秋实的声音传了进来。自家儿子的声音,这时听在这老两口的耳中,如闻天籁。直慌得两个人赶忙起身,争相抢着挤出门去,迎接自家儿子。
二婶从里屋床上一跃而起,速度反倒比曹二叔还快。
她一下子冲出屋门,转眼就到了儿子跟前,紧紧抓住他的手,狐疑的上下仔细打量着,禁不住泪眼婆娑,声音哽咽地问:“儿呀,今儿个又不是星期天,你……你怎的就来家了?”
曹二叔也快步来到近前,眼眶红红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时春华也停好车走了进来,笑着打招呼:“二叔,二婶,我来看你们啦。”
曹二叔两人探寻的目光此刻全都齐刷刷看向自家儿子,心情急切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对于春华的招呼声,恍若未闻。
曹秋实笑而不语,张开双臂将父母搂起,拥着他们走进屋里。父母被他延揽在臂弯里,如同需要他保护的孩童一般,他们虽略感不自在,但却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莫名心安。
跟在他们后面的春华,看着这样一幅和谐温馨的亲情画面,不禁暗自羡慕。
“孩子,事情……你都知道了?”
回到屋里,扶二老在椅子上坐下,秋实还没来得及说话,父亲就满脸担忧地看着他,开口询问。
看着头发都已灰白,韶华不再的父母,曹秋实心情激荡,难以自抑。见到他们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担忧之色,他眼眶湿润,嗓子眼发堵,说不出话来,只得冲他们重重地点头。
沉默半晌,坐在椅子上的曹二叔转头向老伴道:“老婆子,去把那样东西拿出来,给孩子看看吧。”
二婶抹了一把眼泪,起身走进里屋,然后双手捧着一个深蓝色印花包裹出来。在秋实和春华的注视下,她缓缓解开包裹,拿出里面一个小小的纸盒。
打开盒盖,只见里面是一张有些泛黄的纸张。曹二叔的手竟是有些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他抖抖嗦嗦地拿起那张纸,然后艰难地将它递给秋实,声音低沉地说道:“孩子,既然事情你已经知道,俺们也就不再瞒你了。
“喏,这个便是当初所签的协议。昨日上边来的那两人说,协议只与生母签,没和生父签,作不得数的。这件事你做决定吧,无论你想怎样俺们都依你,绝无二话。”
强撑着把这番话说完,曹二叔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他不敢看秋实,将头扭过一边,用手去擦自己的眼睛。
老两口面对自己倾注心血拉扯大的儿子,心中充满了矛盾与不安。既想让他过上好的生活,又舍不得他离开自己。那边的大领导许诺,认了对孩子以后发展有好处,为了孩子的前程,两人自是不能阻拦。可就这样让孩子离开自己,心中又实在割舍不下。
曹秋实接过协议,春华也凑近一同观看。原来这是一纸证明,他和春华两人看得分明:
“证明:因自身无力抚育,苏玉柔自愿将所生男婴交由曹传连夫妇抚养。自即日起,孩子归属于曹家,苏玉柔保证以后永不相认,不再与孩子有任何关系。双方永不反悔,特立此字据为证。一九六九年十月十日。”
这便是当初曹家和苏玉柔签订的所谓协议了。
看着这一纸证明,曹秋实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肆意流淌。
就是这薄薄的一张纸,无情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使他变成了一个失去亲生父母的孩子。这哪是一张纸啊,它简直就是一把尖刀,直插他的心窝,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汩汩流血。
父母含辛茹苦二十余载将自己养育成人,而这个寡义薄情的付辛赭,这个抛妻弃子的无耻之徒,竟然还妄图钻空子,将他从父母的身边抢走。这得是多么厚颜无耻的人才能干出的事情啊,简直是无耻之尤!
“扑通”一声,曹秋实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澎湃的情感,他涕泪横流,情不自禁地一下跪倒在父母的面前,满含深情地大声哭喊:“爹,娘,是你们将我从小抚养长大,我的一切都是你们给的。在我心里,无论什么时候,你们都是我的亲爹娘,我就是你们的亲儿子,你们……你们不能不要我啊!”
老两口闻言,脸上的担忧一瞬间全都化作欣喜。他们急忙上前扶住儿子,三人紧紧拥在一起,抱头痛哭,直令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春华在一旁,早已感动得一塌糊涂。她泪眼朦胧,抽抽搭搭劝道:“二叔二婶,秋实说……说了,他是不会去认别人的,只认你们是他的亲生父母。他这辈子只做你们的亲……亲儿子,一辈子孝敬你们。他说话算话,您二老不必担忧,尽管放心好……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哭声才渐渐平息。
听闻秋实选择和他们在一起,老两口老怀大慰,心中自是欣喜异常。可转念一想,儿子还在大领导的手下工作,又怕不认亲会耽误他的前程,便又劝道:“孩子,他们说你认了亲就有好的前程,可以……”
父母从来都是如此,他们永远都是把孩子放在第一位。
曹秋实擦了一下眼泪,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来,打断了他们的话,在父母惊疑的目光注视下,将手中那张泛黄的纸张“嗤啦”一声,一把撕碎,抛向空中。
然后,他流泪看向自己的爹娘,以无比坚定地语气说道:“爹,娘,你们不用再劝了。他们早就不要我了,我这辈子都不会认他们的。这么多年来,是你们含辛茹苦把我养大,你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我要守在你们身边,好好报答你们!”
“好,好,好孩子。你想怎样都成,俺们都没意见,哈哈哈,没意见!”
曹秋实的回答,顿时让父母泪流满面。哭着哭着,他们眼里噙着泪花却又开心地笑了起来。一辈子能有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孩儿,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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