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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琼珠看着孟宝珠不理睬自己,便只能无奈拿出自己绣制的荷包递予孟夷光,对着孟夷光柔柔软声笑道:“这荷包是谅珠亲手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还望五姐姐喜欢。”
是枚宝蓝颜色底织金蜂蝶闹海棠纹的荷包,海棠花蕊是用大小一致的米珠嵌成,下首缀着的两条流苏上镶着绿松石与碧玺珠,凑近还能嗅到股清幽温润的淡淡藏春香气,看着很是精致用心,但孟裁玉觉得这样小巧玩意,实在没法和自己那精湛的栩栩如生技艺相比。
不过眼见着孟夷光握着荷包似乎有些喜欢,孟裁玉可不会大喇喇说出来这些扫兴话,瞥了眼往前没怎么注意过的堂妹,孟裁玉竭力叫自己笑得能像孟漱玉瞧她时那般温柔亲善:“七妹妹年纪这样轻,就能缝得如此精美漂亮,可真真是有几分,我自小也爱做这些女红针凿活计玩,日后若是有闲散时间,七妹妹尽可到如意院去找我一块绣花绣鸟玩。”
孟裁玉嗓音刻意落得极柔极软,力图叫孟夷光觉得琅琊侯府从来都是姐妹情深的,以后多多照料顾念几分,尤其是孟裁玉这样可怜凄惨命途的好堂姐。
孟琼珠见惯孟裁玉谁也拦不住的泪眼滂沱自怨自艾模样,也还记得往日这位堂姐眼睛长在天上的心高气傲神色,乍一见孟裁玉如此和善慈爱的假笑,不禁有些惊恐地浑身一颤,有些惶然颜色浮出,髻上珍珠簪不住轻晃出脆响,惹得孟裁玉笑意霎时微妙难看起来。
孟夷光一边执扇,一边拿着荷包,看着她们两人的眉眼官司,倒不由地被逗笑几分,孟裁玉看她欢喜,也不管是因何,瞬时笑得更外明媚和善:“五妹妹这一笑可真是美得不可方物,真真叫人喜欢极了,让我的心也跟高兴起来。”
说句实在话,因着往前同孟夷光算是有几分不对付,此时就算是打算奉承讨好孟夷光,孟裁玉一时还真没太发现自己这跋扈虚荣的堂妹有什么优点,只能一力往孟夷光最显眼的优点——美貌上夸赞,想到孟夷光从前那副自恃美貌的骄傲模样,孟裁玉觉得在这上头大有可为,她甚至已然预备好这几日只要与孟夷光说话,头一句就先夸她世间绝色,反正这话也不能说亏心。
孟宝珠看着孟裁玉那副扬着笑小心翼翼想要讨好的孟夷光模样,心头不禁冷笑,孟夷光不过只是有幸与官家下了场棋得了赏赐,还没能得着真真切切的所谓好前程,府里头诸人就惦念上日后她被封妃得宠后官家对琅琊侯府的推恩,也不想想孟夷光自幼心黑嘴毒,娇纵又傲慢,她若是得势,最多也就恩及四房,其余的哪能沾到她的风光荣宠,就像是崔鸯与她说过的一般。
看着孟夷光笑意盈盈的鲜妍面庞,孟宝珠突兀出声道:“我也给五姐备了件好东西,只是不知道五姐能否笑纳。”
孟宝珠身后的贴身婢女上前几步,孟宝珠亲自展开锦盒,只见略长的剔红掐丝珐琅锦盒里铺着厚厚几层细软丝绸,里头精细被置着的却并非什么衣裳首饰,而是柄看着就知道极为绚华金贵的紫檀螺钿琵琶静静卧在玉绿颜色绸上,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也不知是孟宝珠怎么得来的,莫非是把世子夫人嫁妆里压箱底的好东西给搬来了。
孟裁玉看着孟宝珠摆这样大手笔就为嘲弄孟夷光,不由再次后悔起今日和大房两姐妹结伴来了,侯府人人都知晓孟夷光自幼随老侯爷请来的女师学习奏琴弄筝,其余也不过就是因着秦氏会吹横笛,孟夷光跟着也习过几首曲子,琵琶这玩意还真未曾看孟夷光会过。
孟夷光随手放下团扇香囊,目光流连在那柄琵琶上,她盯着孟宝珠格外灿烂犹如正盛春花般笑起来:“好生漂亮的琵琶呀。”她并不怎仔细地拿起来那柄琵琶,随意放在手里头拨弄,发出颇刺耳的声响,让人简直想要把耳朵堵住,孟夷光就着这难听声响,轻盈说道,“六妹妹既给我,我这做姐姐又怎能辜负你的心意呢,六妹妹大可安心,我定会好生学习这琵琶,争取早早能掌握这技艺。”
孟夷光笑意显出种漫不经心的娇矜,是那种天之所钟、神之所爱的娇娇女惯有的姿态,看得孟宝珠愈发心气不顺,撇嘴不屑道:“那我可就等着五姐姐用琵琶弹曲给我听了,只是不知道需要我等多久,又需要我预备多少堵耳朵的棉花。”
“六妹妹放心,你五堂姐向来都要比你机灵聪慧,不会叫你等太长光景的。”孟夷光揽着琵琶,眉眼带笑流转间显出分外灵秀的妩媚,她自顾自的笑声清凌凌,分外悦耳,尤其叫她手上奏得那琵琶声一衬,更是敲冰戛玉、珠落玉盘般的天间仙乐。
作为王太后费了大把气力从陈太后手中抢过来的宝慈殿被修缮得实在雕栏玉砌,金碧辉煌,殿里四季草木葳蕤,曦光映在深深浅浅的碧色上叫那华贵的雕梁画栋都分外清雅,绚烂娇艳的花卉扑入满眼,生意盎然。
王太后今岁不过才三十五六年岁,保养得极好,打扮亦是光艳耀眼至极,她生得鲜亮妩媚,一颦一笑间自是风情万种,有种神气十足的璨璨光彩。
许是有些畏暑,哪怕如今在殿里头整整摆了七八个冰鉴风轮,躺在铺着象牙席的贵妃榻上,王太后还是扶额颦眉着,一派娇弱态。
王臻从宫女手里头接过托盘,跪在王太后榻边,柔声细语道:“姑母,御膳房那边送来了些解暑的小食,阿臻瞧着有您爱吃的酥山、冰雪冷元子和漉梨浆。”
王臻前几月刚刚过了十七岁生辰,她穿着件淡黄颜色织金撒花的长褙子,一枚镶红蓝宝缀珍珠璎珞的赤金蝶恋海棠步摇饰在高髻上,这样炎热天里头也不怕成花脸猫,脸上还绘着细细描出来的酒晕妆,衬得面容愈加美艳瑰丽,同王太后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缺了几分年龄滋长出来的妩媚。
王太后微微点头,王臻看着她眼色落处,便知情识趣地捧起放在青瓷小碗里的酥山,用勺子轻轻挖起点喂给王太后,王太后这才觉得心头舒坦,她伸手握住王臻,浅笑道:“还是阿臻最解哀家心意,哀家是片刻也离不得你呀,等过会时候重明过来,哀家可要好好同他讲讲的。”
王太后被这屋里头给捂得凉冰冰的手轻轻抚着王臻脸颊:“阿臻这样打扮就是最好了,小姑娘家就是要鲜艳光彩,叫哀家瞧着就高兴,可不像是陈氏那样自己容貌消减惨败,就不爱见人家年轻轻的娇嫩小姑娘明媚漂亮,依哀家瞧,陈氏在这样折腾人的大热天里头办什么赏花宴,就是想看那些姑娘小姐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心思一贯这样恶毒。”
“不过阿臻不用担忧,有哀家在,哀家可是重明的生身母亲,他定会听哀家意思由哀家做主的。”
王臻只作羞怯态垂眸不语,王太后看她如此听话,更加高兴,只觉已经瞧见了王臻被封做皇后,在后宫里头与她姑侄联合打击陈太后,斗得陈太后连连败退最后凄惨过世的场景,只要想想陈太后不甘的神情,就让王太后觉得如沐清水,浑身舒畅。
话正说着,那头谢璋就迈步过来,他今个穿着件白底蹙金海云纹袍子,爽朗清举如云鹤般,腰上系着枚团凤玉佩,王太后一见自己的宝贝好儿子谢璋来了,也不躺在贵妃榻上扮难受病弱,立马就唤婢女扶起身来,慈爱地温声笑道:“重明今日怎么过来得这么早,可处理完朝政要务了,母后这没什么要紧事你不必着急,匆匆赶过来,热坏了身子怎么办,你可是大邺最最贵重的官家。”
谢璋扶着王太后一齐坐到旁的罗汉榻上,笑道:“母后不必担忧,今日朝上没什么大事,朕刚刚处理完,就见宝慈殿宫人前来禀告,说是母后身子不适…”谢璋随意扫了眼摆的一大桌子凉饮,“现在看着母后倒是神清气爽,不像是生病颜色,是哪位太医如此妙手回春医术高超,朕定要好生赏赏他。”
王太后当初为妃时,就数次借着生病名头请先帝到她宫中,虽然通常十回里只有两三回成功,但两三回也有用得很,她就是凭此有孕诞下谢璋的,如今装病请自个生的亲子来宝慈殿看望,也不觉过分。
王太后笑着指了指因谢璋未叫起身还跪在地上的王臻:“哪里用赏什么太医,赏你臻表妹就够了,自从阿臻住在宫里陪哀家,那些小病小灾皆是她细心照料着,有她在,什么痛什么病都没了,所以哀家现在就盼重明你,能让阿臻长长久久留在哀家身侧。”
谢璋早有预料,他手微微轻抚腰间悬着的玉佩,朝王太后轻快笑道:“母后不必忧心,朕的皇后定会如王家表妹一般孝敬母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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