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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第1页）

黄澄澄的阳光透过湖绿色的窗纱逸进屋内，给沉闷的屋里增添了一种梦幻般的亮色。何明文望着正在打盹的大哥，觉得自己还在梦中一样。这时，一只漂亮的红头麻蝇哼哼哼的唱着歌子在屋子里飞来飞去的，在屋子里划着一字，又拐着之字。这是一只长得漂亮体面却又自鸣得意的小东西，它目空无人的在屋子里自由自在的飞舞，殊不知它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行动，早就激怒了从小就泼烦苍蝇的何明文。他悄悄的站起来，要去拿东西来打。这时，只见正打瞌睡的大哥兀地张手一抓，那只在空中飞舞的漂亮的小生灵便夹在了他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之间。大哥两根指头灵活的搓弄着，他的指头上就粘附了一些粘稠的汁液。大哥把手在裤子上揩了揩，再往上面吹了一口气，对何明文说：“明文，你泼烦苍蝇么，你知道吗，我就是一只叫人十分讨厌的苍蝇啊！”

何明文看着大哥这一系列动作，看得他眼花撩乱。他想，牛宏大哥真正是一个称职的武术教练哩。

大哥的眼睛又闭上了。大哥说：“明文明文，你想不想知道屎苍蝇威哥，一只飞来飞去的漂亮的屎苍蝇的事情呢？”

那一年，嘉陵江畔到了几艘新船，都改造成夜总会。这时，C城娱乐圈出现了一个叫搅屎棒或者叫做屎苍蝇威哥的人物。屎苍蝇威哥名头很响。他穿一身黑色西服，戴一副墨镜，身后跟着几个人，在嘉陵江畔几艘改装成夜总会的娱乐场所转游。奇怪的是，屎苍蝇威哥不知是怵王鸣凤的名头或是不屑于与女流打交道，他从不轻易到水中花夜总会去。

听人讲，屎苍蝇威哥是一个劳改犯，杀起人来像捏死一只苍蝇或者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平常。屎苍蝇威哥并不乱来，每到夜晚，夜总会或者歌厅开场之后，他便带着他的那几个人买了票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进场之后，他就坐在场子中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板着一张丧门星脸，好像和场子里所有人都有仇一样。他的手下却活泛，高声大嗓的喝酒划拳，遇见有女歌星或者女舞星上场，尤其是有艳星上场的时候，他们就冲动得急不可耐的高声大叫，其中一个或者两个人就醉醺醺走上台，送花篮给女演员，还非要吻她们。还有，就是他的手下人有天生的好奇心，对场子里每一个包厢都要去看一看，查一查。问呢，他们就说，不是公安有规定，包厢要有灯不要有床，我们想看一看公安的规定执行得怎么样。使问者无言以对，打不出喷嚏。屎苍蝇威哥则稳坐着，一边看演出一边喝酒，显得很是惬意。

有时，屎苍蝇威哥他们根本不进场，就站在场子大门口，一人手中抓一瓶啤酒，虎视耽耽望着每一位要买票进场的人，看得人不好意思。这样，这些场子的生意即刻萧条下来，有的简直门可罗雀。客人都是大老远的从市区来这里找乐子，自然会改投其它去处，这样，阿波罗和水中花的生意更加兴旺了。

不是没有娱乐场所的老板想捻掉这颗屎苍蝇。那是一个黄昏，晚霞的余晖轻抹在牛背湾码头，使灯火辉煌的嘉陵江畔凭空增添了一些温柔的色彩。屎苍蝇威哥骑着他那一辆亮铮铮的进口摩托车，在阿波罗夜总会岸边的沙滩前停了下来。当他转身到码头时，不小心碰了一个人。那人是镜中月的服务生，摔在地上“呀呀——”叫。屎苍蝇威哥微笑着望着躺在地上那小伙子，只见周围涌上来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是江畔几家夜总会的服务生，都楞眉楞眼的看着他。屎苍蝇威哥笑了，把腰际那一条柔软的蛇形皮带杀了杀。这时，冷冷的江风吹拂过来，把他的黑色西服撩弄得一飘一飘，活像一只鸟儿煽动着翅膀。他突然发出一声山崩地裂的怒吼，看热闹的人看见他双手早已把一个妄图从他背后偷袭的汉子举过了头！他呀呀呀的叫着，在原地旋着圈子，把几个欲上前的汉子唬了回去。屎苍蝇威哥把举在头上的汉子摔在地下，走上前，一脚踩住他的胸口，吐了一口长气。屎苍蝇威哥冷冷的说：“不想活的请快上呀！”这时，他脚下的那一条汉子发出了撕心裂胆的惨叫：“威哥呀，求求你放了我呀，我叫你爷爷好不好，我叫你祖宗好不好？哎呀我的亲爷爷亲祖宗哟，麻烦你饶了我这一条狗命嘛------”

屎苍蝇威哥倾听着那汉子的鬼哭狼嚎之声，像听着一首美妙的乐曲。他摸出烟来，点上，两股浓黑的烟子从他的鼻孔里喷了出来。他又杀了杀腰间柔软的皮带，这时，他的几个手下赶了过来。他收回脚，那汉子在地面上狗一般爬着，被屎苍蝇的手下生擒活捉了。屎苍蝇威哥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几人押着那已然面如土色的汉子绝尘而去。

镜中月老板不服气，打了电话报警。好一会派出所所长邵所长带了几个民警走来，问怎么回事？镜中月的胖老板忿忿地说：“我们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是水中月王老板的野老公，平白无故打人！”周围的老板们也帮腔：“就是他为非作歹，简直好像地痞流氓！”

邵所长问：“你们是说牛宏无缘无故打人，有什么证据？”

“他平素戴副墨镜，好像特务！”“他霸着我们场子，使客人不敢进场。”……

邵所长生气地问：“那他就不是平白无故打人！既然这样，明天上午打架双方都到派出所来，听见没有！”邵所长等扭身便走。

胖老板气的目瞪口呆。

第二天，除了阿波罗夜总会和水中花夜总会，其它的这类娱乐场所的跳板上都仰卧着一只胸膛插着一把小刀的死猫或者死狗。老板们怔怔的看着那血糊糊的兽尸，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脊梁骨直往上冒，纷纷关门大吉，一时之间，嘉陵江畔充满了肃杀之气。

第三天，这块夜夜笙歌的地盘上消失了好多夜总会和歌舞厅，剩下的阿波罗夜总会和水中花夜总会终于把自己的蛋糕做大做足了。

牛宏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显得很虚弱很疲惫的样子。他不好意思的对何明文说：“屎苍蝇屎苍蝇，屎苍蝇真是不长进呀，明文你说是不是？”

何明文：“一只苍蝇如果腰间系一条柔软的蛇形皮带，是不是更漂亮一些呢？”

牛宏：“小怪物你其实不懂屎苍蝇，如果你知道什么叫作逼上梁山的话，那么，你就真正知道屎苍蝇了。”

何明文无言。在他的面前浮现出一幅画面：一望无涯的大漠，金乌西坠，狂风魔鬼般乌哇怪叫着，卷起漫天黄尘。一座荒凉的古堡。一位全身黑色的骠悍汉子，面无表情的望着四下的一切。依稀的，何明文听见了那一首怪头怪脑的歌子：

大漠的落日下

那吹箫的人是谁

任岁月匆匆过去

伤痕累累

荒凉的古堡中

谁在反弹着琵琶

只怕是来去匆匆今生的相会

……

嘉陵江畔那些夜总会歌厅消失之后，屎苍蝇威哥的日子消停了一阵子。在那些日子里，屎苍蝇威哥白天狠睡，夜晚狠喝狠乐狠玩，一天百无聊赖，周身满是酒气，日子就这么过下来了。

这天晚上，水中花夜总会来了一位穿金戴银浑身珠光宝气的娇艳女人。她在水中花女老板王鸣凤陪同下，在大厅角落的一个卡座坐下后，女老板王鸣凤就招呼生意去了。这女人要了一碟果盘，一杯冰啤酒，优雅的的啜着。屎苍蝇威哥走过去，在这女人对面坐下来。屎苍蝇威哥用他那很洪亮很有磁性的嗓音说：“小姐，这里可以坐吗？”

娇艳女人瞥他一眼，没有吭声。

那天晚上，屎苍蝇威哥很酷。他理了一个硬扎扎的板寸头，穿了一身绝对正宗的法国名牌体恤，戴了一副变色镜，脖子上是一条黄澄澄的项链，手腕上的手链也沉甸甸的。他要了啤酒，不过他要的是一扎。

那晚，水中花夜总会邀来了市外一位著名的变性人歌星，正假眉假眼的捏着嗓子唱着歌子。她唱的是一些老歌，比如洪湖水浪打浪呀，比如夫妻双双把家还呀，比如一条大河波浪宽呀等等。娇艳女人对此不感兴趣，她皱着眉，吁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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