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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第3页）

……

一天晚上，王鸣凤对老章区长说：“老头，你说我们这样经常见面好不好？”

那时，两人正在洗澡。朱红色浴盆内，已经接满了一大盆热水，卫生间里氤氲着袅袅的水汽。老章区长和王鸣凤各仰躺在浴盆一边，不停的揉搓着自己的身子。经过了那段令人亢奋让人眼迷神移的日子之后，两人就如日日相伴的夫妻一样，对于对方的脾气以及身子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冲动的时间不多见了。这天，老章区长带回了几粒蓝色的小药丸，讲是一种提高男人生活质量的药品，叫做威哥。一进屋，他就迫不及待当着王鸣凤的面把那药丸吞了两颗。吃过晚饭之后，两人看了一会儿电视，老章区长见药性还没有发作，就对药的效力产生了怀疑。他对王鸣凤说：“那霉伤心还求我在班子考察中给他说几句话，屁！他要我的爱情生活阳萎，我也要叫他政治上阳萎！”可没想到在两人洗澡的时候，洗着洗着他就勃勃生机起来。他急不可奈扑过去，一下子把正揉搓自己的王鸣凤按住了。他急促的吮吸着她湿淋淋的乳房，一只手就向她的身子下面摸索着。王鸣凤一下子挣起来，对他道：“章老头你烦不烦呀，你啥时间变作了这种猴急模样？你要的话等一会儿在床上，难道非要在这水中不成？”老章区长对她的反对毫不理会，又把她按在了水中。

这时间的老章区长，好像重又找回了已丧失很久的自信。他骑上了他的汗血宝马，不，这次是驾驭着他的威风凛凛的战舰，驰骋在碧波万里的大海上。起风了，海面上波涛滚滚，紧接着滔天的巨浪兜头盖脑的砸了下来。哇哇哇，这战舰砸碎了一个巨浪又一个巨浪，加速马力抖擞着精神，又向一个巨浪迎面驶去。

遥遥的，传来王鸣凤虚弱的声气：“哎呀老公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老章区长咬着牙狠狠的说道：“你不行了么，你不是说我人老了不中用了么？”他一把把她抱起来，往卧室里走去。当他威风凛凛的把她扔在床上时，突然眼前一片金光在不停的闪烁着，有的划着直线，有的拐着弯儿。他身子一软，慢慢的栽到了地面……

等他苏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他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一床印着一个鲜红十字的白布床单，手上还输着一瓶液体。王鸣凤满脸土色坐在他的旁边，打着盹儿。他一把掀开床单，起身就要下床。王鸣凤被惊醒了，急忙拦住了他。王鸣凤道：“老……我的先人喔，你好吓人，要是晚来一步……”

他把手指竖在嘴巴中间，叫她不要再开腔了。他的意思王鸣凤自然明白，王鸣凤去缴了费之后，再开了一些药，两人就往回赶了。走到医院外边，天色还没有亮。直到坐上出租车，他还看见王鸣凤不停的在胸口划着十字，嘴巴里念念有辞。他心里就有了一种感动，把她揽过来，却被她挣开。

那蓝色的小药丸他当然不敢再吃了，那么在两人之间就再没有必做的功课，就显得十分闲适，就出现了王鸣凤几天不到黄花小区这套房子的事。

那天，他又来到黄花小区，看见房间里面黑灯瞎火冷眉冷眼，心子都凉了。他不停的给她发传呼打电话，她的BP机是关着的，而手机也同样是关着的。那天晚上，他躺在那张他和她疯狂过痴迷过的席梦思床上，辗转难侧夜不能寐。他想，我真的老了么，我真的老了么？……在他眼前，出现她那迷人的焕发着青春魅力的胴体，耳边响起了她那淫荡的笑声。他恨得牙齿咬得咯呀咯的，要是她在他的面前，他能够生吞活剥了她。

第二天上午，他在办公室给她发传呼的时候，别在腰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手机的音乐是她给编录的，用的是一首十分古老十分熟悉的曲调，曲名就叫做《友谊地久天长》，打开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她打的。她在电话里对他说，她这些天有事，没回黄花小区。她说今天晚上有事要同他谈一谈。他一天都想晚上如何惩治她，但总没有想出一个妥善的法子。

由于急于见面，他很早就从办公室出发，到了黄花小区那套两居室时，还不到六点。她早就来了。陪伴她的是位黑衣黑裤汉子，戴着一副墨镜，双手揣在鼓囊囊的裤兜里。一见有陌生人在场，他退转身便要走，王鸣凤却先他一步把门关上了。王鸣凤牵着他的手走到那黑汉子面前说道：“认识一下，这位是我旧男友，也是我打小的好朋友。他有一个很不好听的绰号，叫做屎苍蝇威哥。黄哥，你看他威不威呀？”

面对这位牛高马大的黑汉子，老章区长心都揪紧了。他抖抖颤颤的伸出手与他象征性的握了握，然后就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居然能笑，而且笑得灿灿的，十分厚颜无耻。她说：“黄哥呀，现在你同屎苍蝇认识了，那么大家都是朋友和弟兄了。在年岁职务阅历上老黄你是大哥，对于弟弟妹妹有什么过失，你老大哥宰相肚里撑得船，要好好调教才是呀。”

他抹着额上的虚汗，连声应答：“那是那是，哪里哪里。”他心里怀着鬼胎，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扫一扫那屎苍蝇，见那家伙虎臂熊腰，国字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觉得自己的性命受到了威胁。他盘算着，一旦危险出现，自己该从哪里往外逃。然而险情始终没有出现，只坐了几分钟，她就提着一只蓝色的装潢十分精致的盒子对他说道，她与邹老和吴姨已经约好，今晚去他们那打麻将，并催促他快些与她一起走。听到这话，他像罪犯得到特赦令一样站起身，却踌躇起来。

她好像摸准了他的脉搏，对他说：“屎苍蝇威哥不会去，他是个粗人又不认识邹老去干什么？”

那位叫屎苍蝇的家伙从开始到分手都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坐上出租车，他那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掏出纸巾，默默的把脸上的汗水擦去。坐在他旁边的王鸣凤扑哧一声笑了。她悄悄问道：“你以为遇到打劫的了？”他默然无语，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她瞅他一眼，往他身边靠了靠，还用手捏了捏他的手臂。

邹书记和吴姨都坐在沙发上，一见两人连忙站起身来，一人泡茶，一人摆桌子拿麻将。王鸣凤赶紧去帮吴姨，一边说道：“你们三个都是我的老辈，又是领导，可要爱惜下级给我发奖金哪。”邹书记说：“王花呀，牌桌子上就不讲这些了，靠天靠地不存在，手性才是硬道理。”

王鸣凤拿着带来的盒子随吴姨进里屋了。好一会儿，两人亲亲热热牵着手儿出来了。

坐上牌桌，老章区长问道：“来点小刺激？”吴姨心直口快的嚷道：“不来点刺激怎么行，我还想从小老弟你荷包中掏点钱出来哩。”邹书记道：“都是内伙子人，我们就来个简明干脆的推倒胡，也不算翻数，点炮五十元，自摸一百元，合不合适？”王鸣凤瞄瞄邹书记，又瞄瞄吴姨，连声说：“好好好，就这样就这样。”心想，这两人倒是夫唱妻随配合默契，看来他们叫自己邀老章区长打牌都是有用意的，晓得在云丰运输公司改制问题上老邹帮了忙。

牌一摸完，坐东家的吴姨望着自己的牌眉头揪得老紧，就是开不出来。坐在北方的老章区长开玩笑的说道：“老嫂子起手胡么？”她迟疑着打出了一张六条。“碰，”坐她上家的王鸣凤正好胡对对胡六条和三万，她喊过之后感到很后悔，她说：“可不可以不碰呢？”吴姨道：“喊碰必碰，这是牌风牌品牌德。”王花想：“这牌当然不能胡，胡了后那这次打牌还有什么意义？”碰过六条后，她乱打了一只幺鸡。“胡了！胡了！！胡了！！！”吴姨惊喜的叫道，一下子把牌推倒了。“哎呀，我怎么一出手就点炮呢，好霉呀！”王鸣凤心里暗喜，却无可奈何的说道。

从这一圈开始，除老章区长胡了一个小胡之外，其余全是邹老和吴姨在胡牌。到了最后几盘，邹老和吴姨好像知道了老章区长与王鸣凤的用意，连卡卡牌有人放炮也不胡。如那次吴姨胡卡五条，上家王鸣凤打五条她迟疑了好一会儿，就是不倒牌。牌摸到最后一张时恰好是五条，她激动的把四六条推下来，然后喜孜孜的道：“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想不胡牌都不可能，哎！”

一场牌下来，老章区长和王鸣凤总共输了九千零五十元。在他们告辞邹书记家的时候，邹书记用带点幽默感的语气说道：“欢迎二位经常来投资！”

坐上出租车，老章区长问王鸣凤去哪，王鸣凤道，那就到黄花小区吧。出租车司机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小青年，一边开着车一边吹着口哨。王鸣凤偎依在老章区长的肩头，倾听着出租车司机吹出的欢快曲调。到了黄花小区，王鸣凤临时改变了主意，她叫出租车司机把车子往滨江路开去。出租车在滨江路口停下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两人下了车，沿着杨柳依依的公路往前走。微风习习，舒朗的圆月探出头来，给大地洒下了一片清辉。王鸣凤望着前方那一条稀疏灯火照耀着的青麻石小路，对老章区长说：“想不想去看一看贫民窟哇？”老章区长看着左手方向，墨黑的江水缓缓流淌着，白天喧嚣的云丰码头早已归于寂静。老章区长说：“你还有闲心去搬运新村看么，恐怕你去了后就出不来了。你晓得不，搬运工人在闹事，说改制叫他们吃了大亏，还说云丰公司根本没有亏损，要求政府惩治贪官哩。”又道，“你又塞东西给老邹了？”王鸣凤说：“那老太婆比猴子还精灵，你以为我和她在屋里谈感情？空了吹，她接过盒子之后，当着我的面打开了，夸我买的那对情侣表有水平有档次，还一叠连声问花了好多钱！我看那老太婆的眼睛哟，硬是里面伸出了万多只爪爪！哎呀，我看共产党完都完了，用这些贪官污吏！”老章区长道：“共产党中间好人还是很多。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贪官污吏，你的云丰运输股份公司又怎样操作呢？”王鸣凤道：“我情愿不当这破经理。”王鸣凤和老章区长漫无边际的走着，一时两人都没有话说，就那么走着，走着。

黑森森树后突然出现了几位青年人，他们呈扇形向他俩包抄了过来。王鸣凤见情势不妙，拽着老章区长的手用了些力。老章区长不知怎样来了灵感，突然拉着王鸣凤一下子站到马路中间。老章区长高声喊道：“老黄老江，你们快来，你们快来呀！”几位年青人被唬住了，迟疑着互相望了望，又四处看了看。这时，一辆出租车过来了，两道白光把王鸣凤和老章区长的眼睛都射花了。老章区长把车子拦下，两人飞快地钻进去，对驾驶员说道快开，快开！当出租车飞快的从那几位小青年面前驶过时，王鸣凤和老章区长还可以看见他们惊诧万分的面容。

当两人疲惫不堪的走进黄花小区那套屋子时，都感觉累极了，颓然的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过了好久，老章区长突然哭出声来，他哽咽着道：“花儿我的好花儿哟，你不晓得我有好爱你，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呀……”

王鸣凤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默默无声的把他的头搂进了她的怀中。她望着他那颗花白的头，叹了一口气。她说：“章老头没想你还那么——勇敢，当你迎着出租车高声喊叫的时候，我真的被你感动了，真的。”

他抬起头来，望着她慢慢的一字一顿的道：“花儿好花儿，我早知道我们的事只有开花，没有结果，但是我不后悔。你不知道，我好爱你哟……我不管你的想法，我终是无怨无悔！今后，我就是你最忠实的大哥，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绝对！”说过之后，他车转身打开门，踉跄着，走了。走了好远，他还听到王鸣凤气急败坏叫他的声音。

……

此刻，王鸣凤望着老章区长，老章区长望着王鸣凤，都默默无语。

王三元急匆匆走过来。他说：“你们说完没有，我们得走了。”

老章区长站起身，伸出手同王鸣凤握手。王鸣凤把他的手拍了一下道：“你还整这些虚场合干啥！”

老章区长难堪的把手缩了回去。“王花，你……”

王鸣凤冷冷的道:“章老头，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吧，一定要沉住气，一定。”王鸣凤看王三元扶着老章区长往那小院子里走去。过了一会儿，王三元回来，亮出巴掌对王鸣凤道：“王总，这里人屁眼好黑，就这一会儿工夫，就是这个数字。”王鸣凤冷冷的道：“钱，算个狗屁！”同王三元一起顺着来路往公路走，在公路边，他们钻进那辆一直等候在那里的黄色羚羊出租车。

这时候，在他们的车后，紧紧跟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通过不时闪过的街灯，可以看见开车的是一位眉毛浓黑的小伙子，后面坐着一位戴墨镜的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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