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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丁被这样一问,慕容睿一愣,下意识地歌功颂德的话就自动从嘴边溜了出来:“圣上当然是神文圣武,一代明君仁主。”
徐敏达笑意更深,压低了声音,附在慕容丞相耳旁:“可是丞相大人也知道,圣上心思九转,极为多疑。”
是的,现在龙椅上这位至高的存在是一位极为多疑的主儿。许是皇位来路不正的原因,这位皇帝简直多疑到了病态的程度。他不仅猜疑重臣,猜疑皇子,就连御史台的那些言官们,他也不放过。
“丞相大人现在如日中天,手握滔天权柄,再进一步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试想,这样炙手可热的位置,以圣上的性子,他会对坐在这个位置上面的人毫无保留地信任么?”
徐敏达一席话,正戳在慕容睿的隐痛上——皇帝的多疑简直就是高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柄利剑。可现在慕容家既然已经身处这个位置,若在此时急流勇退,等待着他们的可能就会是死无全尸。所以,就算是慕容睿想抽身,也无法如愿了。
“照这么说来,不知徐公子有何高见呢?”
“自然是向圣上证明,丞相大人的忠心耿耿了……”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慕容睿嗤笑一声,自己刚才竟然会对徐敏达说的话有所期待?真是好笑。
笑过之后,慕容睿觉得也没什么想跟徐敏达把话题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丞相大人再一次端起了茶盏,是个送客的意思。
这时候,徐敏达不紧不慢地说出了他的下半句话:“——至于向圣上证明的方式嘛,自然是将令爱下嫁于我。”
慕容睿刚想说胡闹,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徐敏达的意思,脸色瞬间就变了——子女联姻,一直是名门之间联盟的最高效且最牢固的方式。
慕容睿之前也是这么打算的,他只有慕容婧这么一个嫡女,自然要把这个女儿的价值利用到最大。
慕容睿之前的想法是:要么把嫡女嫁给崇都的王公,慕容家成了皇亲国戚,起码可保三代无忧;要么是把慕容婧嫁给手握兵权的将军们,这样起码能保一代无恙,徐子晋就是慕容睿在考虑的女婿的人选之一,只不过徐凝冰婚事的出现让慕容睿放弃了这个念头而已。
没想到徐敏达的话从另一个思路提供了慕容婧婚事的解决办法——把慕容婧这个联姻的有利棋子嫁给一个一文不名的人,用这样自断后路的方式来向皇帝证明自己的毫无野心。
明白了徐敏达提亲之后的深意,慕容睿眯起了眼睛,看了看徐敏达。
徐敏达自然不惧慕容丞相的打量,不过他也从这一瞥中察觉到了慕容睿的深意,好脾气地笑道:“小子妄言令爱的亲事,多有得罪,还请伯父恕罪。只是在下对令爱仰慕已久,又自知身份配不上令爱,日思夜想,才敢对伯父说这样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当然了,崇都出身贫寒身负才华的年轻人数不胜数,伯父要是有心想觅一位寒门佳婿绝非难事。但是有落水前事在,伯父把令爱下嫁于我,众人只会觉得丞相大人有恩必报,重情重义,可谓一举两得,既解了圣上的猜忌,又能在知情人中扬名,伯父又何乐而不为呢?”
徐敏达这样舍得下面子,能屈能伸,心思机巧,辩才无碍,慕容睿觉得此子若是左臂无恙,再假以时日,必定会有所成——这么一想,把女儿嫁给他看来也不是一门赔本的买卖。
只是,慕容睿终究有一种被看穿了的羞恼,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这个年轻人既然敢向自己提出这样的提议,就证明徐敏达其实是知道自己并不把慕容婧的幸福放在心上的。带了半辈子的慈父的面具被这样戳破,慕容睿心中当然不舒服,这一点就算徐敏达把自己低到土里面——把半截身子都埋到土里面——都是改变不了的。
到底是心里存了疙瘩,慕容睿纵然已经被徐敏达说动了几分,也不打算这么轻易就让徐家小子得偿所愿,半笑半不笑地对徐敏达道:“就算徐公子言之有理,但是布衣白丁,触目皆是,就算是有公子救下小女在前,我又为何非要选徐公子为婿呢?”
徐敏达不料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之前想的理由,已经尽数抛了出去,慕容睿竟然还是不松口。
徐敏达深吸了一口气,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祭出了自己最后一张王牌了:“说起来,不知丞相大人认不认识吏部文选司郎中柳子轩柳大人?”
话音刚落,徐敏达见到慕容睿的脸色一下子从红润变为灰败,知道自己今天总算是可以得偿所愿了。他冲着慕容睿笑了一下,那笑容极为无辜与真挚,仿佛他真的就只是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一样。
同一时间,慕容府的另一边,内院——
明艳丰润的少妇拉着慕容婧的手,左右打量,不住地点头:“这孩子出落得真有灵气,瞧这眉眼,一看就知道是我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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