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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沈家女（第1页）

等沈太傅进了堂屋时，原本端坐的年轻人站起身，冲着沈太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沈太傅看着对方，没有还礼，只是笑道，“看来执棋公公今日拜访寒舍，没有带着圣旨。”

他的口吻轻慢，可执棋心中却未敢有不满。

这并非因为执棋身份卑微。

执棋是福寿的徒弟，大周明文禁止宦官认义子，因此上了年纪手里有权势的宦官想要培养新人，以便将来老了残了还能有个指望，都是与新人以师徒相称，也算是应了那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福寿迄今为止就收过三个徒弟，执棋是这三人里最得福寿喜爱的，也最得他照拂，可想而知，执棋在宫里的地位绝对不低。毫不夸张地说，以执棋的地位，无论是去王府还是公侯之家传话，都要被奉为座上宾，但在沈家，他却就像一个不受欢迎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一样，处处都要看主人家的脸色。

由此可见，沈太傅的嚣张已经摆到了明面上，这是连皇家的面子都不怎么给了。

而一个连皇家的面子都不愿意给的人，执棋这皇家的奴才自然是得罪不起的，因此他躬身弯腰，反而笑得愈发谦卑，“奴才这次来，是要来传圣上的几句口谕。”

“原来是为圣上传口谕。”沈太傅笑了笑，一抖袍子直接跪在地上，“圣上金口玉言，即便没有圣旨，也如同圣旨，微臣得跪着听。”

执棋总觉得他这话说得有几分阴阳怪气，讪笑了一下，然后连忙上前要扶沈太傅起来，却被老孙客客气气地挡住。“执棋公公，您是为圣上来传话的，那就是天使，我们老爷是臣子，自然是得跪着听。”

说罢，老孙也跪了下来。

执棋见他们如此，请沈太傅起来说的话卡在了喉咙眼里，只能硬着头皮道，“前些时日礼部的人将候选的秀女名单送至了圣上那里，圣上过目后，觉得有些不妥。”

“候选秀女是由礼部和内务府一起裁定的，若是人选不妥，执棋公公应帮圣上去找礼部的吴大人，和内务府的薛大人来。”沈太傅跪地的姿态恭谨，可说出的话却让执棋越听越不是滋味，“这秀女人选，着实和微臣没有半点干系，微臣族中也没有女子要参选，不知执棋公公所来为何。”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执棋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柔声道，“正是因为太傅大人族中没有女子参选，才让圣上觉得不妥。”

闻言，沈太傅眸光一沉。

昭庆帝会走这一步棋，他并不意外。但在此之前，他还是希望昭庆渡不要开这个口。

“太傅大人子嗣不丰，唯有两子一女，皆是嫡出。圣上听闻沈小姐虽许了人家，但暂未出嫁，有意把沈小姐也列入到待选秀女中，不知太傅大人意下如何？”

执棋满脸笑意，像是在说大喜事。

沈太傅露出不胜惶恐的模样，仿佛也是被大喜事砸昏了头，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但执棋一见他这般神情，就知道他定然不会同意。

果不其然，下一刻沈太傅就蓦然收起方才的惶恐，十分沉稳道，“圣上隆恩，微臣不胜感激，只是拙女虽幼承庭训，但天资愚笨，加上拙荆教导不当，既不贤淑也不温婉，无知又无德，哪里配入选宫闱侍奉圣上？若是微臣让她入宫，她日后侍奉不周在御前冲撞忤逆了圣上，那微臣和整个沈家都跟着成了罪人。再者，就在年前微臣已给她定了人家，如今微臣家中已收下叶家聘礼，只待择日成婚。按照大周律法，凡是女方家收了男方聘礼的，这门婚事便作了数，轻易不能悔婚，否则就是一女二嫁犯了律法，更不能位列秀女之选。因此微臣即便是触怒圣上，也不能昧着天地良心犯下更大的罪过，这是微臣身为臣子的本分。”

执棋听到这一通长篇大论，再一看沈太傅脸上那仿佛忠诚不二的神情，心里只浮出两个字，放屁！

人家都说大智若愚，而沈太傅这是明晃晃的大奸若善。

偏偏他看出了，却不能揭穿，还要配合着演戏。

“太傅大人，您言重了，圣上也只是有此意，若您觉得不妥，自不会强求的。”执棋略过老孙，弯下腰又要扶沈太傅起来，“圣上的口谕奴才已经传完了，请太傅大人起来说话，不然这是要折煞奴才了。”

沈太傅半推半就地任由他扶自己起来，看了他一会儿，沉吟着道，“话虽如此说，但圣恩在上，圣上愿意照拂沈家，微臣自不能推拒。拙女没这进宫侍奉的福分，但微臣有一侄女，刚过及笄之年，生的亭亭玉立明眸皓齿，又是难得的温顺贤淑，若得圣上垂青，或能一入宫闱。”

执棋心念电转，这沈太傅是又松口了，但却不是要将自己嫡亲的女儿嫁入后宫，而是要把在侄女送进宫。虽然沈太傅的侄女也姓沈，但侄女和亲女儿比起来，终究是差了一层。

圣上要沈家女儿入宫，是想手中多一道牵制沈家的筹码，这亲女儿换成了侄女，他回宫交差，也不知圣上是否会龙颜大怒。

他随即又想，就算是亲女儿又能怎么样，都说女儿嫁人了就是泼出去的水，这些权贵人物狠起来连儿子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从自己家里泼出去的水？

当年的曹孟德何其威武，他把三个亲女儿都嫁给汉献帝做了嫔妃，行事上却毫无顾及，该杀皇后杀皇后，该逼宫逼宫，该政变政变，丝毫不怕汉献帝血性上来，先把他三个女儿弄死。而汉献帝不知是被拿捏死了，还是一口气窝囊到底了，到底也没敢动草家女儿一根汗毛。

后来也不知是野史杜撰还是确有此事，人们却说那曹氏女是个有情有义的，嫁夫随夫，曹操死后，她娘家兄弟想要以魏代曹，她还不肯给呢。

所以依他看，反正褚氏不可能以沈家一女就牵制住整个沈家，那沈太傅愿意嫁女儿还是侄女，都无所谓了，只盼这位沈小姐做了娘娘后，是个厚待下人的性子，在她宫里服侍的奴才不用吃苦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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