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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终是难求（第2页）

南宫岸止时常询问，在那三十几日里，我和顾卿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却皆是沉默以对。

谁能想到，无非短短数月有余，便将一个明媚飞扬之人变得满是绝望腐朽的气息。身炼百毒的阴冷密室并未令我绝望，日复一日的无望等待却令我心里滋生出癫狂的恨意和执拗。

终于当在街上再次碰到那对农家小夫妻时，我在自己眼里看到了一片水雾，那水雾里弥漫着血色的杀意。

那对小夫妻依然是恩爱无比，他们那日便是在这般卿卿我我时，女子突然痛苦地喊着腹痛，男子便跑过来向我们询问，可否帮忙寻个大夫。

顾卿水略懂医术，便随他们一道找地方诊治。

我还记得那日顾卿水匆匆忙忙地跟在他们身后，我看着她灵动活泼的背影，唇角兀自掩不住笑意。她突然回头，笑靥如花：“明日一早，不准食言。”

那原本，便是一个处心积虑的骗局。那对夫妻为了钱，骗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善心姑娘。

我用摄魂花露将他们带回岩洞。

那箭阵原本只是为了自卫，防止丁炜等人有朝一日卷土重来。可不成想竟派上了用场，还有丁炜遗留的那些剧毒丹药，也派上了用场。

我知道那箭阵迟早会被查到，便索性佯装腿疾复发，不能行走。

我让叶尘将他们共葬水中，算作对他们最大的怜悯。

我被刻骨恨意支配的杀戮之欲一发不可收拾。

那日叶尘因伤了柏聿入狱，徐员外来衙门找我作保。

他叨念着前些日子朝廷里来了人，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丁道长。他斥重金设宴款待，还在席间特意提起我，为我美言了一番，说黎州陆初言清谨聪慧、才貌双绝。

他拍了拍我的肩，脸上带着邀功般的笑意：“他日若仕途扶摇、飞黄腾达，可莫要忘了我。”

我慢慢握起双拳，指甲嵌进肉里：我自然不会忘了你，永生都不会忘。

对了，还有叶尘。

他被徐员外保出去，却猖狂地对手下讲着他当初是如何毒死了苍隼。

又是如何在款待丁道长的宴席上，看出丁道长神情不对后，便恰到好处地调侃着陆初言的软肋是谁。

他的笑带着得意和不屑，却不知此刻屋子的阑窗下，有一株苍白的幽灵兰，如鬼魅般在夜风中摇曳。

我跌坐在地，开始止不住地大笑，一直到笑出眼泪，一直到号啕大哭。

哭得很大声，如若九岁那年我希望爹娘可以听到，便在山上扯着嗓子号啕。

爹娘已去，苍隼已去，连顾卿水都弃我而去，无论我多大声，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听到我的哭声。

我从未后悔杀了那些人，他们都该死！

可是有一个人，他目如朗月，灿若朝霞，他明明不该死，我的手上却沾满了他的血。

我坐在柏聿面前，房里燃着摄魂花露，这花露原本味道清香，此刻却尤为刺鼻，呛得我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我问他：“倘若有朝一日我杀了你，你是否会后悔当初抱起那个濒死的少年，喂了那口水？”

他笑得凄苦：“但行善事，莫问前程。”

当我再次走进阴暗的密室，他的尸身就在我面前，身上插满了锋利的箭矢。

我亲手为他拔出利箭，为他整理衣衫，将他和鱼玄惢送入水中。

我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缓缓下沉的身躯，一如当年我一面吃着人生的第一块胡饼，一面崇敬地看着他，那时的他神采飞扬地对我说：“那里便是黎州，是个官清民安的好地方。”

他的笑容绮丽绚烂如云边朝霞，我却亲手令他暗淡陨落。

他和鱼玄惢最终沉了下去，水面平静恬淡，一如顾卿水的眸子。我拭掉眼角的泪，轻声喃喃：“如果你当初，没有救我就好了。”

不忘初心，言之有道。我陆初言自小初心所求，不过是心内在意之人莫再弃我而去，如此简单，却搏之以命，终是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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