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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风崇的事情一时无人知晓,山庄中的众人都在周其成的摄心术控制之下,彻底忘记了陈风崇这个人,仿佛他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而周其成自己自然是不会提起此事,也是陈风崇尸身莫名消失,还是叫他心中多少有些疑惑,加上那一夜狐狸哭丧,实在是叫众人心中都是有了一些阴影。
而孙向景到了杭州之后,便一直留在了清平坊中。清平夫人最近生意做得红火,有没有陈风崇在一旁帮衬,一时之间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又是心力交瘁,虽是觉得小师弟这般来得奇怪,又是问什么都不说,成天闷在房间里面,谁也不理,不甚妥当,却也没有什么办法。清平夫人对一众师弟,真真是长姐如母一般,多少还是能够猜到些许,知道孙向景这一次出走,只怕是与徐方旭说起先前的事情之时起了冲突,负气跑出的。对此,清平夫人自己也是毫无办法,却是如今的徐方旭已不再是那个乖巧听话的师弟,自己就算是说他什么,也是于事无补的。
加上这几日来,许是生意太过劳累,清平夫人身上却是十分不爽,月信都推迟了数十日,又是叫她心烦意乱,成日里揪着一众小厮发脾气,弄得众人都是战战兢兢,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生维持着清平坊的经营,更是没有功夫去关心孙向景些许。
身上不爽,精神自然也就不好。连日来,清平夫人夜里都是噩梦连连,每每惊醒,都是汗湿了被褥,又想不起来梦中一切,只是自顾呆坐许久。这种情况,对于她这等无限接近地仙境界的人物,却是实在不同寻常,又是叫她自己有些疑惑。要不是最近生意实在太忙,要不是徐方旭已然今非昔比,要不是对自己的身子还有信心,清平夫人真想尽快回苏州一趟,却是要叫师弟好生给自己诊治一番,有病断了根去才好。
这一日,孙向景依旧是闷在房中吃过了一日两餐,早早熄灯睡下,仿佛清平坊中的一切喧嚣繁华,都不能感染他内心点滴。清平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是无计可施,只是吩咐后厨多给孙向景备些爱吃的菜色,日里不顾多少地给他送去,只求小师弟满足了口腹之欲,心上能稍微好过一些。饮食上,清平夫人自知远远不如师娘的手艺,现下这般情况,又是叫她十分怀念师娘还在的时候,只恨自己不曾多学几招,如今却是讨不得小师弟的欢心。
连日来阴雨不断,清平坊的生意倒是比之前几日冷清了些许,也是叫一众小厮长出了一口气,却是终于有机会好生休息片刻。就连清平夫人,也是被前几日那般异常火爆的生意折磨得消瘦了些许,心中也是暗暗叹气,也真是知道自己怕是上了年纪,又是劳累过度,不过三十岁不到的人,竟是连这般场面都有些驾驭不住了。
既然生意清淡,又是阴雨好睡,清平夫人也就大发慈悲,准许众人提前关门,自己更是一早回了房中,却是这几日的功夫都耽误了下来,只是草草洗漱些许,便上床安歇去了。
窗外阴雨绵绵,原本该是众人一觉睡通天亮的时候,可是夜半三更的时候,清平夫人房中却是传来了一声惊叫。惊醒了整个清平坊的一众人等。也是清平夫人自身武功通玄,内功更是深厚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一时失控之下,喊叫声却是直直震彻了这个清平坊,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涌向了清平夫人的房间,就连多日闭门不出的孙向景也是没有例外,却是这么多年一来,谁也不曾见过清平夫人这般失态的样子。
众人也不顾上其他,由孙向景领头冒险,一掌便推开了清平夫人闺房大门,一拥而进,却是见清平夫人裹着被子,披头散发,坐在床上,神情恍惚,眼泪直流。眼看得这般情景,孙向景真真被吓了一跳,却是自数年前自己病势加重那次之后,他就不曾见过师姐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联想到掀起爱你长生老人曾经说过,清平夫人的修为和道心已经几近超凡脱俗,冥冥之中自有感应,加上如今陈风崇一个人留在苏州,徐方旭又是那般叫人捉摸不透的诡异状态,孙向景一时心里一紧,近乎呵斥着赶了众人回去睡觉,自己小心关闭了房门,却是坐回了清平夫人床边,一把拉住师姐的手,连连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要是寻常时候,清平夫人看见几日不出门的小师弟主动来了自己房中,理当是要欢喜些许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却是没有什么心思顾及其他,先前众人一拥而入,现下孙向景不住询问自己,清平夫人都是只作不觉,神情恍惚地坐在床上,口中不断呢喃着陈风崇的名字。
听见师姐呼唤师兄的名字,孙向景更是一时之间白毛汗起了一身,愈发焦急地向清平夫人询问,言语之间却是已经带上了哭腔,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却是叫他实在不敢多想,生怕自己一时不慎,却是诅咒了师兄。
好半天过去,清平夫人才堪堪压制住心神,一时又是一口淤血呕出,脸色苍白了不少,好在神志多少镇定下来。一见小师弟坐在自己床边,清平夫人一把便将孙向景抱住,不顾自己只是穿着小衣,却是来不及考虑那些死板礼教的男女大防。
哭泣抽噎之中,清平夫人才断断续续将先前的事情说清。却是她混混沉沉睡下之后,一直心悸难安,又是梦魇加身,恍惚间只看见陈风崇浑身浴血,胸口一个大窟窿地站在自己床边,定定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也不动作,神情之中万分凄凉,又是带着些许不舍。
梦见亲近之人死去,原本就是一众女子最为害怕的事情。更何况清平夫人这等修为,竟是一时被生生魇住,丝毫动弹不得,只看着苍白冰冷的陈风崇看着自己,一时又是心慌,又是害怕。好半天之后,陈风崇才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身离开,身形隐没在无尽黑暗之中。清平夫人眼看着陈风崇离去,心中莫名生出悲切凄凉之感,又是一时心神失守,这才喊叫出来。
孙向景听着师姐说的话,只觉得后背发凉,心头发紧,额头之上不知不觉便有冷汗渗出,双眼之中更是湿润酸涩,却是不知为何就要流下泪来。清平夫人的神功通玄,又是修炼着三才卦书《太玄经注》,其人早已近乎通灵,又是未卜先知,最为敏感。如今她这个噩梦,似乎是预示着什么极为不妥的事情,一时之间也是叫孙向景害怕,更是叫他不敢多想。
好生安慰了清平夫人许久,孙向景自己心中也是难以平静,眼看着师姐这般恍惚,又是近乎歇斯底里,孙向景也是提出明日便往苏州一行,无论如何,现将陈风崇请回杭州来,陪伴师姐些许也好。清平夫人闻言也是激动,不住说自己要与孙向景同行。孙向景原本看师姐这两日实在劳累过度,不忍叫她跋涉辛苦;不过转念一想,孙向景还是理解得师姐的苦衷,却要是自己此去有个什么闪失,师姐可算是彻底没了依靠,却又是叫她如何是好?
两人一经商定,自然也就不再罗嗦。孙向景安慰师姐快些休息,明日一早便要启程赶往苏州,自己也是看着清平夫人躺下之后,转身准备出门。就在一手推开大门的时候,孙向景鼻翼微微抽动,却是闻见了什么奇异的气息。清平夫人修炼浮世真气,采集世间一切气息溶于己身,房间之中馨香无比,倒也不甚奇怪。只是孙向景此刻闻见的味道,却是先前从来不曾闻见过,他的蛊术和医术都已是小成,对一应药物十分敏感,却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只直觉这味道对人无害,也就摇了摇脑袋,自顾出了房间去了。
次日清晨,清平夫人和孙向景一大早便着人备好了马车,却是连早饭都不曾用过,更是只言片语都不曾交代下,只叫秀英好生看着场子,两人便一同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秀英自是领命,又是安排众人正常工作,只是他自己也是神思有些倦怠样子,却是昨夜清平夫人梦魇之时,他似乎也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境,虽是不甚恐怖,似乎还有些欢喜香艳,可一觉醒来,总是叫他有些失魂落魄,又是见枕巾都被泪水打湿,却是想不起来自己梦中何时哭泣过片刻。
马车赶得飞快,小船也是摇得飞起,清平夫人和孙向景沿途水路兼程,不眠不休,又是仗着武功在身,也是心急如焚,两日时间便从杭州赶到了苏州,又是着急忙慌地奔赴了城外的山庄,也不管徐方旭如今什么情况,却是着急着要先确定陈风崇的安全。
日头到得中午,两人到了山庄之外,却是看见山庄大门紧闭,气息似乎比之先前有了极大的变化,天空之中似有阴云笼罩,空气之中弥漫着隐隐的骚臭气味。顾不得考量这一切许多,孙向景却是抢先一步,一掌推开了山庄的大门,也是连日来担惊受怕,又是对徐方旭负气未消,这一掌之间倒是带上了三分真力,生生拍的偌大的红木包铜大门朝着两边飞砸而去,落掌之处都是有了一个不深不浅的掌印。
大门一开,门子随即便跑了出来。这门子还是长生老人在的时候那个,最是聪明机警不过,与孙向景也是玩得极好,两人算是打小一起长起来的。眼看着这门子出来,孙向景神情倒是松和了许多,也不与他说话,拔腿就要朝着庄子里面走去。
这山庄是孙向景自幼长大的地方,自是轻车熟路,也不需要通禀带路之类,他自是自顾走进。只是一脚还未踏入大门,那门子却是脸色一变,怒声吼道:“放肆!长生老人隐居之处,也是你等所能擅闯的么?”
孙向景和清平夫人俱是闻言一愣,随即抬头看向那门子,却见他神情紧张,色厉内荏,显然是怕极了两人,却又是颇有些正气之处,看上去就像两人是擅闯山庄的贼人一般,不坏了好意,却是不能叫两人这般轻易进去。
清平夫人自是疑惑非常,又是急火攻心,扬起手来一挥衣袖,隔着几步便将那门子推倒在了地上,口中更是怒斥道:“你放肆!连你奶奶都不认识了?”
那门子一时被推到在地,神情疑惑些许,随即一骨碌起了身来,拉过颈间的竹哨便是骤然吹响。
山庄之中自有奇门遁甲阵法守护,只是这么多年一来,也不曾真正动用过一次。现下这门子一时吹响竹哨,哨声尖锐入云,却是叫山庄之中一时脚步声乱响,随即气势陡然转变,一切景色与之前相似又是不同,似乎美景之中蕴藏了莫大杀机,震慑得清平夫人和孙向景都是不由自主退后了两步,不能上前。
孙向景脚步腾挪,一把抓住了想要逃跑的门子,怒声呵斥道:“你疯了!不认得我是哪个?”
那门子被孙向景抓了肩头,一时逃脱不得,口中却是强硬,大声说道:“你是哪个,关我屁事!有种你就杀了我,看你们能不能闯出这阵法去!”
两人闻言都是脸色一变,已经知道事情似乎有了变化,清平夫人两步走到门子面前,一手按着他的额角,急急问道:“陈风崇呢?叫他出来见我!”
那门子被清平夫人按住眉角,只觉得一股温润内劲缓缓渗入,叫自己舒服受用,嘴里却是说道:“陈风崇?哪个陈风崇?你们找人,也不打听清楚了再来么?”
清平夫人闻言一震,不由自主后退两步,险些跌坐在了地上。孙向景连忙过去扶住师姐,却是一时不察,叫那门子后退了两步,隐没在阵法之中,再也寻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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