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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曦走了,把我送到家门口,傍晚天凉了,几个老太太坐在邻居家门口聊天,她们看见我从车上下来,全都目不转睛,安安静静的盯着。我屏气凝神,看了她们一眼,没有说话,径直回家了,有点儿逃跑的意思,生怕停留一秒就会被问话。
唉,早八百年我就已经声名狼藉了吧,说不定我一进家门她们就会议论哪天哪天的大半夜,就是在这辆黑车上,我和这个男的私会。随它吧,随它吧,二十一世纪这点事不算什么,老年人的思想也进步了,料想她们也不会说很难听的话。
我开始准备晚饭,脑子里一直回响陈曦的话,“我们结婚吧,结婚了就什么都有了”。这话的重点究竟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呢,他到底是想结婚还是想尽快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可能我的直觉是对的,他阳光恣意的皮囊下包裹着一个孤单的灵魂,他想有个自己的家,想有个人永远陪着他。
后半句话究竟隐藏着什么意思我不在乎,我只在乎前一句“我们结婚吧”,虽然只是轻描淡写一句带过,虽然很不正式,很不严肃,但我想抓住。我甚至怕他跑了,怕我再拖延就要被他放弃了。
晚饭后我对妈妈说,我谈了个对象,是学校的同事,并且说了他的家庭情况。
我用的称呼是“对象”,不是“男朋友”,在我的家庭氛围里,“男朋友”这个词让人难为情。
我的家人是不会表达爱的,一切关于爱的词汇都让人难以启齿。
我也很少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什么都藏在心里。
我妈听完,第一句话是,“这样的家,钱是不缺,还是不如好好的家庭好”
她说的“好好的”就是“完整的”意思。
我觉得她迂腐,完整的家庭有什么好的,不照样千疮百孔,没有父母的约束,两个人过日子倒是自由畅快。
上高中的时候我还想过如果自己是一个孤儿就好了,那就没有任何压力和心理负担了,活成什么样儿都行,去哪活都行。当然,当时这个想法是很幼稚的,若真是个孤儿,犹如一浮萍,说不定又会觉得活着没意思。
我说:“妈,那都不重要,他人不错,等哪天你见到了就知道了”说完,蹬蹬蹬上楼了。
那天晚上我很兴奋,心跳一直很快,深呼吸也没用,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又下床打开窗户看月亮,看门口的路,看远处黑漆漆的田野。
我妈推门进来,笑眯眯的,在床沿坐下,我又紧张起来,猜到她要聊什么。
她一脸慈爱地看着我,这是我不喜欢的,心里发麻,就像有蚂蚁在爬。
我嘿嘿傻笑两声。
我妈说,“那小孩儿有多高?长得咋样?有照片没?“
我说,“不知道,反正很高,长得没啥毛病”我找出一张照片给她看,是陈曦的用来做电脑壁纸的那张证件照。
我妈拿着手机,刚一看见,感叹一声,“长得好,咋长这么俊,一点儿毛病也挑不出来”
我妈又问,“这小孩儿脾气咋样?”
我立即想到陈曦生气的样子,寒气逼人,冷若冰霜,心里一凉,但随即说,“脾气挺好的”
我妈一直满眼期待地看着我,她这个样子就是表示她想继续听我说,于是我口不择言,“他人很好,挺勤快的,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会做饭”,说完惊觉自己说漏了。
我妈变了脸色,“你可别傻,别让人骗了,男孩又不吃亏”然后她又讲了一遍村里一个女孩的故事,她已经说过好多遍了。那女孩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和两任老公。孩子未满周岁就离了婚,两年后带着儿子再嫁,又生一子。
这件事村里人早就说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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