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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打工谣(第1页)

当老白坡的人们还在继续争论该不该在老白坡上栽桑树时,人称老白合的白玉合领着余晓花,趁一个黎明时分,在村西的公路边,坐上了开往县城的第一趟班车。

那个身患癌症的白玉方,医生给出的诊断是最多活八个月。可是,余晓花并没有因为丈夫身患重病而不理不睬。不管咋说,他活一天,她就是一天他的妻子。在她的服侍下,也许是白玉方的抵抗力比较强,他竟然活了二年多。

当余晓花和白玉合一同坐班车离开老白坡时,白玉方还没有过“五七”。也就是人死后第五个七日的忌日。这才真正地是尸骨未寒。但白玉合和余晓花都等不下去了。在余晓花的世界里,她应该有三重人格的心理。在婚姻中,唯一和丈夫的联系纽带便是性爱。即使他们中间没有性爱,也破坏不了他们的婚姻。再一个就是爱情中的余晓花。可以说,早十几年以前,她的儿子出生后不久,老白合便把同族的弟媳给勾搭上了。从此,二人产生了真正的爱情。但这中间,有时是需要性爱作为润滑剂的。他们是朋友,也是彼此的知己。但因为都有家庭,都想尽办法游走在法律和道德的边缘。不触及家庭,不碰触婚姻,这仿佛是一场刀尖上的游戏。据白玉方的弟兄们分析,白玉方只所以得病,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余晓花和老白合发生的畸形恋情。白玉方无力处理,族家又不知道如何下手去管。白玉方郁闷至极,郁结成病。最后一个余晓花,那就是充分享受性爱的一个女人。只要有人勾搭她,没有不得手的。大抵是因为她的丈夫得了这一场将死的病,让他失去了性功能。而她正值虎狼之年,又不想控制自己,相反,还在性方面放纵自己。所以,黑纪拴等人算是捡了个大便宜。黑秀江对她的强奸,如果她告发,并带上证据的话,派出所也不会不管。但她把一切都看淡了。什么贞操不贞操,对她来说,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白玉方一去世,她顿时像塌了天一般。虽然白玉方在世时,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个人扛。可有白玉方这个人在,家里就有一个户主。不管他病得怎样,这是自己的男人。他就是希望,他就是一切,他就是她思想上、精神上的支柱。白玉方死了,这个家也就没有了。这时,余晓花才彻底认识到,自己的命运是那样的苦。在那漫长的两年多的日子里,她没有悲伤过,也没有流过泪。丈夫死了,她的泪反而多了。那些视她如妓女的人,那些以得到她的性爱为乐的人,抚慰不了她这痛苦的心灵。

在有一天,她找到了老白合,她一如既往的情人。他们商量了好多天,最后,老白合甘愿抛弃他的妻子,还有他那三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另外还有一个连饥饱都不知道的儿子,带上他的大部分财产,也就两三万块钱。余晓花也变卖了家当,留下一部分给了岗西她的姐姐,让姐姐代她照管两个正上初中的孩子。自己手里留了七八千块钱,和白玉合一起,俩人要上新疆尉犁去承包土地。

老白坡已经有五六家在新疆尉犁承包土地了。并且他们在那儿都发了财。成了新兴的“地主”。他们也要去当“地主”,承包土地,然后再雇人种植棉花。

第二天中午,老白合他妻子郭枫已经做好了午饭,饭菜都放凉了,还不见她的丈夫老白合回家。昨天一夜他都没有回来。能上哪儿去呢?郭枫去找她的傻儿子回来吃饭,刚走出门,就听见傻儿子唱着:“咱俩好,咱俩好,咱俩好哩不得了!”

她呵斥道:“别好了,娃儿!回家吃饭吧!”

傻儿子小党说:“不好不中,不好不中,他俩跑了!跑了!”

郭枫责怪道:“谁跑了呀?瞎胡说!”

“跑了,跑了,真跑了!俺爹跟俺花嫂子晓花跑了!”

“你再胡巴子扯,我撕你那嘴!”

小党委屈地说:“庄上好几个人都跟我说,俺爹领着俺花嫂子跑了。叫我回来跟你说说哩!我还没说哩,你就生气了。那我不说了,不说了!”

郭枫自我安慰道:“您爹比您花嫂子大二十多岁,他去跟您花嫂子当爹哩?”说罢,郭枫又疑惑起来,早好几年前,她就听人说,老白合跟余晓花俩人不清楚。她也了解丈夫的为人。平时就是个爱拈花惹草的人。他跟余晓花闹出点事儿也不意外。不是她每天榷啰他,隔两天捣摩捣摩他,对他进行着管辖,不知道他能翻成啥精哩。这玉方还没过“五七”,他俩可等不下去了?是庄上人故意编排的,还是真的?郭枫此时犹如万箭穿心。必需得找自己的兄弟们问问真假。

郭枫走出门没多远,迎面碰上看上去已经弱不禁风的白玉武。虽然他傲性,但同族人见面,他还是比较温和的。郭枫正要问他,他却开口了:“嫂子,你出去弄啥?”

郭枫心想说句话搪塞过去算了,便说:“喊您哥回来吃饭哩!”

白玉武脖子一梗,翻眼看了看郭枫,鄙夷不屑地说:“去吧,上新疆喊他去吧!”说完,径自走了。

而郭枫却傻愣愣地呆立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郭枫的小叔子小富贵也是刚吃罢午饭,出来闲逛,看见郭枫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一直站在那儿不动。便走过去问:“嫂子,你搁这儿弄啥哩呀?”

郭枫像是从幽幽梦中醒来一般,痴痴地问小富贵:“他叔,您哥真跟余晓花一路上新疆了?”

小富贵说:“我也是听别的说的。说他俩昨天就已经走了。咋往儿这个时候,怕是走出一千多里地了。”

“他们没有说他俩上新疆哪个地方去?”

“尉犁县吧?咱庄搁尉犁县几家子,他们不上尉犁能上哪儿去啊?”

“哪我,我该咋办啊?”说着,郭枫的泪珠便滚落下来。

小富贵劝慰道:“事儿已经出来了,你还能有啥法儿啊?”

就这一句话,刺痛了郭枫的心。她自言自语地说:“我能有啥法儿,我能有啥法儿啊?!”话没说完,她便号啕大哭起来。这一哭,引来了左邻右舍,以及过路人也都围拢来了。

郭枫这一哭,真有肝肠寸断的感觉。几个妇女们连说带劝,把她拉回家中。她的傻儿子一边指着她,一边笑着说:“咦咦,哭哩,哭哩,又哭哩!”

听见傻儿子说话,郭枫反倒镇静下来,痛定思痛,是自己该拿主见的时候了。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啊!郭枫渐渐止住了哭声,邻居们这才放心地一个个离去。

“去找他!”她心里一闪过这个念头,她就紧紧抓住不放。想到了上几千里外去寻夫,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要乘汽车、火车,想到了乘坐交通工具,想到了出远门,就想到了钱。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突然醒悟了,她家的钱,他会不会全拿走啊?平常多少钱,他俩都是不隐瞒对方的。郭枫站起身,急慌慌地到卧室中,打开柜子,取出存钱的小木匣,当她打开后,大部分钱都没有了,她把剩余的少部分拿出来数数,还有五千多块。平日里,她也听人说,上一趟新疆,路费也就四五百块钱。这足够了。就是在新疆耽搁几天,也不害怕没有钱而困在那儿。

这天晚上,郭枫分别找到小叔子、大伯子哥,把她千里寻夫的计划告诉了他们。交待他们,在她离开家之后,一定要替她照顾好小党。孩子不精能,这是他爷奶奶不积德,也怨他老头娘坏了良心。但他毕竟是一个人。郭枫的嫂子、弟妹、侄子、侄女,甚至侄媳妇都劝说她,试图阻止她这次冒险的行动,但她已经横下一条心,一定要上新疆去,找不着老白合,她决不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众人看郭枫已铁了心,谁劝也没用了,也都不再言语。等于默许了她的这一决定。

郭枫就在白玉合和余晓花私奔后的第三天黎明,走上了千里寻夫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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