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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正盯着电脑制作规培讲课的PPT,一楼分诊台的电话追了上来,护士小景告诉我,说内科诊室的金大夫让我下去一趟,具体什么事倒没有说,我也没有细想,肯定是有重病人,或者是特殊收住困难的病例需要我去看。
径直从步梯下到了一楼,急诊大厅里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在候诊。转进内科诊室,只见金大夫被几个病人和家属重重包围,又要询问病史,又要在电脑上写病历、下医嘱,一会儿又忙着查看病人的检查结果,内科诊室几乎是热火朝天。
我静静地在金大夫背后站了一会儿,待他略有空闲时,问了他一句:“金大夫,有什么事吗?”
金大夫看到我,情绪略显激动,直截了当地说道:“齐老师,下午有这么个病人,从床上跌倒地上了,来时候腰部和髋部疼痛,外科诊室的小吴非要让我看,已经来回推了两次了!”
一听这话,我的心中立刻警觉起来,外诊和内诊的大夫推来推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也犯了急诊科的大忌,很容易惹上医疗纠纷,病人家属感觉也非常不好,我的心中不高兴,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金大夫,病人在哪呢?”我接着问了一声。
“这不是!”金大夫一指面前一个坐着轮椅的老爷子,急忙说道。
只见一个老爷子靠在轮椅上,坐得倒还算直,一看意识清楚,表情有些呆滞,旁边围了几个男男女女的中年家属,倒没有什么表情。
“大夫,您是会诊医生?”老爷子身边的一个女家属看着我,问了一句。
“不是!我是咱们急诊科的二线医师,咱们病人是什么情况?”我注视着对方,微笑着答了一句。
“我爸以前有脑梗,左边活动不好,今天下午,我们去的时候,他就在地上躺着,眼见的是从床上掉下来了!”这位大姐的叙述简明扼要,大体上说清楚了主要问题。
“那个床高不高?”我继续追索。
“不高!比较低!”她一把说,一边比划了一下。
“噢!”我应了一声。
转向病人,我伸右手扣住了病人的手腕,清楚地触到了脉搏,手也很温暖。面对面和病人进行了交流,病人言语有些含糊,几乎是面无表情,头脑倒是清楚,双侧肢体的力量也没有明显变化,既往高血压病史,没有糖尿病,有抑郁症。一个男家属说老爷子喝水有点儿打呛,另一个马上反驳说老爷子喝水快,难免呛一下。头部没有明显的伤口,感觉腰疼,右侧髋部疼痛。
大体了解了情况,我转向金大夫:“金大夫,给大爷把检查开好,包括外科的检查,抓紧时间去做!”我没有和他讨论病人是内科还是外科的问题,这个时候也不是讨论这些的时间。
即刻,金大夫开好了检查,分诊台安排老人家去检查。
金大夫是急诊内科的中坚力量,性格沉稳,扎扎实实,一副“笑迷虎”的模样,从不抱怨,也从不叫苦叫累,病历写得也很规范。我从心底里喜欢这样的团队成员。
出了内科诊所,我转到分诊台,小景在分诊病人的间隙和我聊了几句。
“那个病人我让金大夫给下了医嘱,这会儿去检查了!”我告诉小景。
“齐老师,我们班这种情况不止一次了,最近好几次了,外科的吴大夫不想看病人,都推给了内科的金大夫!”小景站在我身旁,絮絮叨叨地说着。
“这样推诿病人,纯粹是自找麻烦!”我一边听,一边评论了一句。
“就是,好几次病人都特别有意见!我们不停地说好话,向人家解释!”小景也是一肚子委屈。
“小景,分诊方面,咱们分诊台就是权威,无论把病人分诊给那个大夫,都不能随意推给别人,更不能随意换号!这是咱们分诊的底线!”我心中有些不痛快,说起话来也是一本正经。
“外科的吴大夫看病人不太积极,好几次让病人换内科号,大部分情况金大夫也不说什么,都给看了!”小景言语中显得愤愤不平。
外科吴大夫我也很了解,他是单独顶班时间不长的急诊新人,头脑很灵活,工作也很努力,就是对急诊工作心中有些发怵,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变形的操作。
对于吴大夫的这种反常行为,我是既能理解,也难以理解。
我也当过小大夫,当年自已单独值急诊班的时候,心中也是忐忑不安,既紧张,又兴奋,不知道下一秒钟要来什么病人,神经总是处于高度绷紧的状态;但是,一旦病人来到眼前,也就顾不得紧张了,一边快速问病史,同时重点查体,也不耽误口头医嘱:吸氧、监护、扎液体,抽血化验,一系列医嘱几乎是脱口而出,还要向家属交代病情,有时候也会遗漏一些内容,但一想到就会立即补上。那个时候,急诊科没有二线,天大的事情都要自已独立承担,每天的工作不仅仅是和疾病作斗争,还需要和各科的会诊医生斗智斗勇。
对于一些比较棘手的,既涉及内科,也可能涉及外科的病例,我也不想看,也想让外科处理。
年轻人成长有个过程,需要给他们更长时间和更大的空间,让他们稳步成长,也要允许他们犯错误,你也不可能用你现在对疾病的认识和处理来要求年轻人,那样未免苛刻,因为两者本来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难以理解的是:作为年轻人没有那种勇往直前的勇气,反而是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害怕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这样无疑会限制自身的快速成长。这样推诿病人,一方面容易引起病人的不满情绪,很容易被病人投诉,纯粹是自寻烦恼;另一方面,这样推来推去,存在着很大的医疗隐患,一旦病人因此发生意外情况,那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悔之晚矣!
我有时候在想:急诊科真正需要的是那些比较纯粹的医生,他们思想单纯,反而能够心无旁骛,集中力量处理最紧要的医疗问题。
安顿好病人,返回三楼办公室的路上,我暗自思忖:对于吴大夫的这种情况,一方面需要多加鼓励,多协助,让他多处理一些急危重症,积累自已的技能和经验,逐渐增强信心,去除发怵的心理;另一方面,坚决杜绝推诿病人这种恶劣行为,确实有涉及内科的外科疾病,可以请求内科医师或者二线医师协助处理。
之后,小景再没有打电话,五点半的时候,我特意到了内科诊室,询问那个病人的情况。金大夫告诉我:病人的腰椎、骨盆拍片都没有问题,头颅CT报了脑出血,是胼胝体体部左侧,已经收到神经外科病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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