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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李和田此刻的怒气和讽刺全在意料之中,苏以漾语气一顿,倒是眼底的笑意又再浓了几分:“李老师既然问我听出了什么毛病,不如听我把话说完?”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李和田沉着脸,冷哼一声。
“那我说了?”苏以漾半抱着手肘,手指微微曲起,在茶案上打起了拍子,正是方才那出《西厢记》崔莺莺唱段的鼓点,“京剧的一场戏下来,鼓师是绝对的指挥,打击乐和管弦乐的伴奏都得跟着你的节奏来,是不是?”
李和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这不废话么,还用你小子多说?”
“京剧的戏台子需要鼓师来控制舞台演出节奏,打出来的“点子”、“套子”,以节奏分明、音色突出为佳,至于演奏水平怎么样,就得看鼓师的本事了。不过这些只是鼓师的基本功,对演出的影响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李和田撩起眼皮看着苏以漾,多少还有点不大服气,站在一旁的段鸣山倒是不易觉察地皱起了眉头,认真思考起苏以漾的话来。
“若是光论李老师的演出技艺,刚刚那台戏你打的板鼓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说到这里,苏以漾语气一顿,又再继续说道,“只不过嘛,你和那位小青衣的配合真是让人听不下去,她演她的,你打你的,整场戏下来纯是靠你的技法来撑着,一丁点默契都没有。京剧这门艺术,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那我想问李老师,你自个儿说说春色满园演的戏,台下观众们的喝彩,有几分真几分假啊?”
苏以漾的一番话结束,李和田嘴唇上下碰了碰,愣是没再反驳什么。
李和田从骨子里透出傲气没错,但却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人,对于春色满园既定存在的问题,他也是看得门儿清,深知问题出在哪里。所以他知道,虽然这个年轻人说的话不中听,可是他点出的问题却是一针见血,句句都是大实话。
李和田能顺利撑起春色满园的局面,一来是他与段鸣山和范陵初这两个老朋友多年积累下来的默契,二来则是几十年积累下来的演出经验足以应付大多数场面。
但毕竟他还有自己的营生需要经营,没办法把太多精力都放在春色满园,所以眼下的情况就是,除了演出当天李和田都很少过来,平日排练能少则少,和乐队大家伙儿的磨合不多,远算不得默契。
就比如刚刚那出《西厢记》,李和田对楚悠优的演唱习惯不算熟悉,平时私底下和她也少有磨合。门外汉或许听不出来,可是真要是行家挑毛病,李和田还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同样还没开始理论就已经息了火气的,就是顾南乔。
顾南乔进来的时候,苏以漾正在和段鸣山说话,她不好直接打断,便干脆坐在一旁听着,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见缝插针,替楚悠优把场子找回来。
在听了楚悠优描述的那一番情况后,顾南乔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对这个来砸场子的低素质观众毫无任何好感,大有几分气势汹汹想要和他理论,“你要是想来踢场子,那么我有成千上万种怼法让你彻底闭嘴”的架势。
可是随着苏以漾的话越说越多,顾南乔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发生变化,没有了最开始的不平不愤,反倒生出隐约的志同道合来。
“南乔姐,你看看他这张嘴,是不是太能说了,而且还莫名有道理似的......所以,懂我给你电话时候的心情了吧,”楚悠优不知道顾南乔复杂的心里变化,自顾自地低声感慨道,“我是完全说不过他,你都不知道他怎么评价我的唱功的,太伤人了。”
顾南乔收回思绪,有点好奇地开口:“他怎么评价的?”
“他说,我的唱功中规中矩,毫无亮点,”楚悠优苦着脸,脸上没卸的油彩衬得那张小脸透着说不出的委屈,“这种戏听了一遍也就到头了,绝对不会再买票进剧场第二次。”
“呵,这么挑剔,耳朵是被四大名家养出来的吧。”
“这才哪到哪,还不算完呢,南乔姐,最伤人的那句,我都没跟你说呢。”
“他还说什么了?”顾南乔问道。
“他说,原本我唱功不突出不算是最大的问题,这出《西厢记》靠着灵气还能勉强撑撑场面,”楚悠优叹了口气,而后话锋一转,“但架不住被条条框框拉扯一路,最后只落得不好不坏,至于亮点,抱歉,还没听到亮点就忍不住叫停了,所以真的没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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