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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鹅公山和老革命（第1页）

正当张琦搓着床单时，门口探个脑袋进来，是孙伟。

“琦娃儿，你这么勤快嗦？还帮你奶奶洗床单？”

张琦一听小脸一红，支支吾吾道：“我奶奶去地里干活了，我在家没事，就帮忙洗一下。”

“别洗了，我们去鹅公山刨地瓜，今年的地瓜又大又甜，搞快点，耗子他们已经在刨了，去晚了，屁都没得吃。”孙伟催促道。

这里说的地瓜不是番薯，而是一种长在地里的拇指大的粉色果子，掰开果子里面长的和无花果差不多，这种藤本植物一般生长在崖壁或者土地肥沃的地方。

在张琦老家，一直有个谚语：六月六，地瓜熟。现在正值农历六月，经过雨水一冲刷，那喜人的粉色果子都从土里钻了出来。果子个大饱满一口下去全是甜甜的汁水，别提多诱人了。

张琦一听孙伟说去刨地瓜，也没了心思搓床单，扔下水盆，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准备和孙伟走。

张琦他们的村叫汪洋村，村里八九成的人家都是姓张，剩下的都是搬迁过来的外来户，孙伟他们家就是。

汪洋村的整体地貌是一个盆形，村里的房屋就沿着盆一层一层的修建。而他们要去刨地瓜的鹅公山，就在“盆”的沿上。

这鹅公山本来光秃秃的，上面也没有人种庄稼。至于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鹅公山是整个汪洋村张姓人的坟山。

这群小屁孩儿整天漫山遍野的找地瓜藤，也不知道是哪位急先锋打的前阵，发现鹅公山上长满了地瓜藤，那里结的地瓜又大又甜，赶忙召集大家一起去刨地瓜，孙伟想起张琦还在家，这才来叫他一起去。

鹅公山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坟堆，从山脚一圈一圈往上埋的都是张家历代祖先，张琦记得有一次上坟，指着一个小土包问爷爷这里埋的他应该叫什么，爷爷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让张琦叫他天好了，太祖以上实在是不知道还怎么叫。

而张琦他们今天要去的，是山顶。山顶上的坟不多，但却都是很大很大的坟包，山顶中央有一个最大的坟包，据爷爷所说，里面埋的是一位清朝的进士。以前张琦跟着孙伟他们上来玩过，还在大坟包的侧面发现了一个大洞，后来张琦才知道，那是盗洞。

等到孙伟带着张琦爬到山顶时，上面已经有好几个小伙伴了。几个皮猴子一般的孩子撅着腚趴在地上拨开地上的藤蔓在找着什么。山顶藤蔓疯长，几个小孩儿趴地上都看不见人，只看到几个腚高出藤蔓，在那儿摇摇晃晃。

二人一见小伙伴们都在认真的刨地瓜，也赶忙加入到其中，生怕落后被其他人给刨完了。

张琦蹲下来一扒开地瓜藤，果然又大又红的地瓜连着串似的紧挨着长在地上，就像一连串粉红色的葡萄，一眼望去全都是熟透了的地瓜。

张琦兴奋的大叫出声，赶忙一颗一颗的捡起了地上的地瓜，把身上的衣服撩起来做了个兜兜，就不亦乐乎的刨起了地瓜。

因为孙伟和张琦来得晚，好的位置都已经被其他人给占了，两人只能加快速度刨。不一会儿，两人就撅着屁股刨到了山顶中间的大坟包边上。

张琦刨着刨着，扒开地瓜藤发现地上有一个大洞，便起身提醒旁边的孙伟道：“这里有个大洞，你小心点一会儿别掉进去了！”

“晓得啦！”孙伟头都没抬，仍是趴在地上认真的找着地瓜。

张琦提醒过后，绕开大洞也继续找起了地瓜，张琦全神贯注的扒着地瓜藤，全然没注意，屁股后面的大洞，传来了嘶嘶声。

一条黑色的蛇，吐着信子，正缓缓的从黑洞里钻了出来。眼看着是冲着张琦的屁股蛋儿去的。

那黑蛇脖子后仰，蓄势待发，瞄准了张琦的屁股，下一秒张琦的屁股上就得多出来四个血洞。

就在这时，就听一声暴喝：“个狗日的！大白天就敢出来作孽！”

这一声吼把刨地瓜的小子们全都吓了一跳，纷纷站起身来，就看下山的小路上站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手里还牵着一头和老人一样瘦骨嶙峋的黑羊。

这老头是村里的“老革命”，神智有点不清楚，连饭都吃不饱，也不会种庄稼。养了一头黑羊一条黑狗，都跟他一个德行，瘦的皮包骨。整天没事就叉个腰骂街，从来没有人能够听明白他到底是骂的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在骂谁，只能隐约听到什么军啊长啊的。于是就给他起了个“老革命”的外号。

老革命在村里大人们不待见他，小孩儿们都怕他，整个一人厌狗嫌。张琦从爷爷的嘴里才知道，原来这老革命还参加过抗渼援潮，年轻时候也是五官周正长相帅气，只是战场上回来以后，仿佛整个人都老了一半，神智也变得不清，四十来岁就驼了背。爷爷说，他是因为背负了战友的英魂，所以才被压弯了腰。

老革命整天不种庄稼，政府想接他去镇上的养老院生活，起码吃睡能有个保障，可是他说什么也不去，说不愿意给政府添负担。

于是他就守着他那破茅草屋子，一个人生活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几十年，政府每年都来做工作，但是他都固执的拒绝了，无奈村长只能出资帮他翻修了他那风都能吹倒的破房子，定时给他发救济粮，勉强维持着生计。

众小伙伴见老革命凶神恶煞的样子，都吓得不轻，又一转头，发现老革命正指着张琦，以为是在骂张琦。

只有张琦知道，老革命不是在骂他。因为全村人老革命都没有好脸色，唯独张琦每次见了他，他都是笑笑显得很友好。

原来张琦的爷爷算是救过老革命的命，有一回，老革命家一粒米都没了，整整两天没吃一口饭，家里的黑狗都饿得嗷嗷叫了。老革命久未进食，连出去找野菜的力气都没了，饿得昏倒在了破屋门口。

爷爷发现后，从家里装了一大碗米饭给他端过去，后来又给老革命拎了一袋米，让他度过了艰难的饥荒。

自那以后，老革命每次看到张琦都是笑嘻嘻的，但是张琦觉得那笑太渗人，也从来不跟老革命说话，每次都是点头然后快步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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