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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一地鸡毛（第1页）

说罢，他就看向再度僵住的朱老太太。

裘氏听到朱行水的嗓子还有救，立刻道：

“婆婆，我儿是被你指使打发去安国公府的，他说的话都是你让他说的，于情于理你都该为他挡住此灾。再说，我儿还这么年轻，而你都多大岁数了，做奶奶的都疼孙儿，难道你就忍心看他一辈子都说不了话吗？”

朱老太太脸色苍白，她摇头，色厉内荏地呵斥裘氏道，“我是这个家里辈分最大的，是老祖宗，你不说孝敬我，反倒想让我喝哑药，你真是蛇蝎心肠！”

裘氏怒骂道，“蛇蝎心肠的人是你！我心再狠，也没你狠！想必你这种人，就算是把你孙儿推出来当替死鬼，你也能安心多活两年！朱家怎么就有你这种自私自利的祖宗，真是苦了这一大家子！我儿怎么就这么命苦，摊上你这样的祖母！”

说罢，她竟也硬气起来，抹了一把脸哀求阿羽，“她不愿意喝，我喝。只要你们真能给我儿子解了哑药，让我喝毒药直接毒死我都行！”

阿羽摇头，“不，只能是她喝。”

裘氏眼里浮现出绝望，朱老太太仍旧摇头，“我不喝，你们凭什么逼我喝？”

随即，她发现就连朱非石都看着她，目光有几分异样，像是头一次发现她竟如此凉薄。

她猛地甩开朱非石的手，趔趄着脚步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道，“如果老大和老大媳妇儿没有死，我今日怎会受这等屈辱！朱家又怎会沦落至今！都是你们不争气，都是你们不争气！我是为你们好，是为了你们才一把岁数还拼命折腾给你们出谋划策，你们现在却狼心狗肺，竟然想牺牲你们老娘！一群不孝的东西！谁让我喝哑药，谁就不得好死！”

她平日里的那点伪善终于在此刻被揭露得彻底，就像之前每一次她翻脸不认人一样。

朱行水毕竟是她亲孙儿，其实她在知道朱行水被毒哑了后也不是不心疼，但这种程度的心疼还远不至于让她代替朱行水变哑。她说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朱府，保全这一大家子，但她保全朱府更多是为了她老太君的体面，在她心中什么孙子孙女，终究没有她自己重要。

裘氏死死顶着朱老太太蹒跚的背影，然后在朱娴和周氏的惊呼声中猛地从地上蹿起来，像饿虎扑食一样朝朱老太太扑去。这个变故来的突然，满屋子的人都愣在那里，等他们回过神时，裘氏已经开始奋力地撕扯朱老太太的头发。

朱老太太尖声惊叫，她本来保养得当的面容在这一刻显得出奇的苍老，狼狈的姿态下丝毫没有平日里子孙后辈所恭维的福相，她扭曲的五官只让人觉得可悲又可憎。

朱非石奋力扑上去拉开裘氏，此时他也顾不上裘氏是他弟媳，顾不上男女大防，而裘氏也毫不示弱地还击，用手挠他的脸，两人像困兽一样扭打在一起，裘氏抓到机会还扇了朱非石一个响亮的耳光。

“老天爷啊——”

朱娴看到这一幕，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她家里，这可是在市井小民家里都不会发生的事！儿媳妇殴打婆婆，然后大伯哥也跟着拉扯，这成何体统？

这一刻，朱娴觉得自己公府小姐的颜面是彻底丢尽了。虽然有些东西早在朱家失势的那一天起就一去不复返，但在这之前她一直都还留有几分矜持。

曾经的她以为就算朱府被褫夺了魏国公府之尊，她也是魏国公的孙女，皇后之妹。即便她因为家道中落这辈子都别再想嫁个好人家的事，但就是她把头剃了去当尼姑，她也比庵里其他的尼姑要高贵。

可现在看到家里闹成这样，还是当着大理寺和燕王府之人的面，她那仅剩的优越感瞬间破碎，这公府昔日的体面繁华悉数褪去，就像一场黄粱旧梦醒来，只剩下一地鸡毛。

周氏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她紧紧地攥着女儿的胳膊，好像要从女儿瘦弱的身躯上汲取力量。她本来就是没有主意软弱无能的女人，之前被崔氏压得死死的，后来崔氏被撵出府，朱非石原本是想从府外娶一个年轻貌美出身又好的继室，尚且轮不着她出头，不曾想没过多久朱家就走到这步田地，无奈之下他只能扶正周氏。

可眼下看来，这还不如不扶正。

若是朱府将来有一日真被抄家问斩，妾室兴许还能有一条活路，或是被发卖，或是发往边疆当军妓，但正室娘子肯定是要随着主君一起上断头台的。

比起受辱，周氏更怕死。

朱娴听到身边传来哭泣声，她皱起眉头转过头，就看到是自己母亲哭了，心里一沉，更觉未来没有任何指望。她摊上这么一个父族，又摊上这么个娘，她这辈子都被拖累了。

阿羽看着朱家这一场闹剧，面无表情。

他从衣袖里拿出药瓶，放在桌子上。

“这就是那瓶哑药，若朱老太太改变主意了，它就能派上用场。”他冰冷的声音让一室喧闹静了下来，“殿下还托我转告朱太夫人和朱老爷，你们说的那封信究竟是真的还是伪造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眼下顾三小姐虽尚未出嫁，但她已经是殿下认定的燕王妃。大周律法对生谣侮辱皇室之人是如何处置的，你们心里也清楚。殿下本想让我将伪造书信之人的手砍下来，以此警示，但顾虑到皇后娘娘和先魏国公的颜面，殿下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但若是今后殿下在这京中听到一点风声，那就不只是如此而已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再也没看混轮不堪的朱家人一眼，大理寺的官员也扬长而去。

“他们沆瀣一气——”

朱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裘氏却朝她脸上吐了口痰，“都是你这老东西害的，如果不是你，我们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局面，我的儿子又怎么会被杀鸡儆猴！我告诉你，今日这哑药你不喝也得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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