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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做鬼都不放过你（第1页）

蕙嫔伸手捻起她额前汗湿的碎发，低声道，“妹妹病得实在是重，人都糊涂了，才说胡话。纵使大家都在牵挂贵妃娘娘，但妹妹生了病，也不能不治，让宫人出去说一声，自有太医院的人来诊脉。”

“我没糊涂，也没说胡话。”

蕊嫔朦胧的目光蓦然凌厉了一瞬，随即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那一点神采又涣散开来，她面露痛苦之色，不过短短几秒又发了一身的冷汗，“我要不行了，你走吧。等我死了，延春宫就是你一个人的了，没人在西偏殿烦你了。”

蕙嫔怜悯地看着她，顿了顿道，“蕊儿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一点小病，就要死要活的。不过是请太医看过，开几副药的事。”

“我的身子我知道，我，我一定活不下去的——”说着，蕊嫔竟是在她仇视了许久的敌人面前流下眼泪，“我的五脏六腑都很冷，再也热不起来了。当年小产，我就亏空了身子。我知道，我早已是残花败柳了。”

“妹妹不用再说了，我这就让人去请太医，再知会圣上。”

“别去，不要去！我现在一定很丑！圣上不喜欢我生病时的样子，他会更加厌恶我的。”蕊嫔的眼泪流得越来越厉害。

蕙嫔见她这样还惦记着昭庆帝怎么看她，心中的怜悯更甚。

但蕙嫔不会告诉蕊嫔，她的身子像残花一样败得如此快，不是因为当年的小产掏空了她的身子，而是因为她之前用的香。那香气有毒，对寻常人的毒性尚小，但对她这样本就吃过药引的人，却是致命的。

如果不出意外，三日之内，蕊嫔就会衰弱而死。

到时候她一死了，有些事就可以盖棺定论了。

“如果可以，我想再给圣上跳一支舞。”蕊嫔不知蕙嫔在想什么，她双眼放空，仿佛已经神游物外，睁大没有神采的眼睛，喃喃道，“圣上以前最喜欢看我跳舞了。他说我跳起舞来，就像是洛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蕙嫔垂下眼眸道：

“只要妹妹好好吃药，定能好起来，到时候再给圣上跳也不迟。”

“不，不会了——”蕊嫔无力地摇头，满脸的恨和不甘，“早在宸贵妃夺走我的孩子时，就不可能了。”

“妹妹怎么又开始犯疯病了？”蕙嫔的声音乍听起来温柔，但却凝结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妖异的引诱之意，就好像她在一步步勾着蕊嫔的魂儿，让她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我没有疯！我没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就是她夺走了我的孩子！我要让她死，那是她应得的！”蕊嫔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原本惨白的脸此刻已经是白里透青，比死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但她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劲儿，死死地扯住蕙嫔的袖子，执迷地大叫道，“顾红棠，你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要让圣上给我做主，你不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死不瞑目，做鬼都不放过你！”

说着，她就挣扎着要起来，好像要扑上去撕咬蕙嫔。她的力道之大，把蕙嫔的衣袖都扯下来一大块。蕙嫔的侍女见状连忙上前挡住蕙嫔，推了蕊嫔一把，把人推回榻上。

两方撕扯之间，蕊嫔的护甲在侍女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血印。

“你们娘娘疯了，还不好好照看着？若是唐突了我们蕙嫔娘娘，你们这些当奴才的赔得起吗？！”

这个跟着蕙嫔来的侍女名叫紫萝，是蕙嫔贴身的大宫女，被蕊嫔挠了这么一下，立刻动怒。紫萝本就看不上蕊嫔，眼下蕊嫔半死不活的又发疯，她心里的不屑和怒火交织在一起，愈演愈烈。

但这宫里规矩森严，蕊嫔再怎么上不得台面那也是主子，紫萝再得脸也只是蕙嫔身边的奴才。她不敢对倒在床榻上病恹恹的蕊嫔发火，转过头怒斥蕊嫔殿里的宫女太监。

“还不快去拿药来给紫萝姐姐抹上？”有机灵的赶忙道，“蕙嫔娘娘，让您见怪了。我们娘娘自从前几日病倒后，以前的毛病就又犯了，您别往心里去。”

说罢，这个宫女给身旁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几人一起上前将还要爬起来的蕊嫔摁住，好像在摁着一个贼人似的，也不顾及蕊嫔还是不是她们主子了。

说实在话，她们现在巴不得蕊嫔早点闭眼，少拖累她们。

当年蕊嫔得宠时，她身边伺候的人也跟着得脸过好一阵。她流产失宠之后，她的宫人就也跟着失了势。不管是哪宫的人见到她们，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像紫萝这样有头有脸的奴才，甚至可以随意训斥她们，她们都不敢吭声反驳。

眼下她们的主子眼看着就要不久于人世，却偏偏不肯躺在那里安分等死，还要说什么宸贵妃害她的胡话，说得振振有词，弄得这西偏殿里好似阴风阵阵。

这些伺候的人中有那等胆子小的早就吓得双腿发抖，觉得蕊嫔这看着不像是疯病，倒像是鬼上身。但蕊嫔敢提鬼神，她们却不敢，因为太祖皇帝时就曾立过规矩，子不语怪力乱神，后宫的主子奴才一概不许提鬼神之说，否则是要拖出去杖毙的。

更让她们畏惧的是，蕊嫔口口声声说是宸贵妃害了她的孩子，要找宸贵妃索命，这样的话和宸贵妃现在中毒昏迷不醒的事结合在一起，让圣上听到了，圣上会怎么想？

蕊嫔一个将死之人，横竖是无所畏惧了，可她们这些奴才呢？到时候圣上追究下来，她撒手人寰两眼一抹黑去了，她们怎么办？因为她的几句胡话，就连带着她们都一起把自己的命赔上，被圣上治罪？

那她们可真是当了冤死鬼！

而蕊嫔此刻也真有些古怪，明明留了一身汗，早该脱力了，瘦弱到皮包骨的她却像是牲口般，不知哪来的一股蛮力，在那里奋力挣扎，她们好几个人都摁不住。

“顾红棠，你不得好死！报应，都是报应！”蕊嫔尖声叫着，反复地说这几句话，时不时还夹带着几声咯咯的怪笑，听得人头皮都发麻，“我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你没想到吧，就连我这卑贱之人也能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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