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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茶凉了（第3页）

摊破浣溪沙

病起萧萧两鬓华，卧看残月上窗纱。豆蔻连梢煎熟水，莫分茶。

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终日向人多酝藉，木犀花。

这首词写的是作者晚年一次病后景况。仍然写桂花，仍然说窗纱，却是“莫分茶”。

不写病中，却以“病起”开篇，且一上来就写头发，“萧萧两鬓华”，看来此番大病一场，头发不但又白了许多，而且稀疏不少。

虽然病已好了，却仍然虚弱，唯有卧榻静养，独看残月。

那幽幽的月光，仿佛遥远山谷的一道隐约回音，透过窗纱震荡在记忆深处，翻动起旧梦与沧桑。

哪里还有“活火分茶”的气力与兴致呢，只煎些豆蔻散做饮子便好了。

词中提到的木犀花，即木樨花，也就是桂花，可见在八月时节。邱处机《摄生消息论》载：“夏日天暑地热，若檐下过道，穿隙破窗，皆不可乘凉，以防贼风中人。饮食宜温软，不令太饱，畏日长永，但时复进之。渴宜饮粟米，温饮豆蔻热水。

生冷肥腻，尤宜减之。”

李清照病中胃肠不适，豆蔻种子有香气，可入药，性辛温，能去寒湿，熟水为饮，可以药代茶。

李清照既好酒又好茶，只是如今病着，吃药便不能喝茶，未免遗憾，此处有自嘲之意。

下片继续写病中生活，不过是卧床读书，任门外风雨，亦是从容面对，颇有苏东坡“一蓑烟雨任平生”之感。俞平伯评价：“写病后光景恰好。说月又说雨，总非一日的事情。”

少年听雨纱厨内，只关心海棠依旧；中年踏雪城楼上，却道试灯没意思；如今病中听风雨，倒怜惜木犀多情。

明明自己病中无聊，终日看花，却偏说是花“终日向人”，这是将花拟人化，写其蕴藉含蓄，温婉体贴，香气宜人。

这“自是花中第一流”的桂花啊，原是她自身的写照，如今两鬓萧然，孑然一身，唯有这善解人意的木樨花，“情疏迹远只香留”，多情如昔。

这首词清浅流丽，闲雅恬淡，仿佛一抹略带自嘲而温柔和煦的微笑，正是李清照晚年最好的画像。

所以，就用它作为易安居士最后的定格吧。

李清照从来都不是一个强悍的女子。

她是在梦中长大的女子，现实让她的梦碎了一次又一次，她却仍能用一颗诗心挽留那泪痕梦影，连缀成世间最美丽的词句。

然而，当一个十几岁的孙家女孩子也可以用一句毫不客气的“才藻非女子事”来打碎她的梦想时，她深深地被刺伤了。

那也是我们能查到的关于李清照最后的记载。

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毕生所学，不过是些无用的技巧，无论是“学诗谩有惊人句”，还是“生香熏袖，活火分茶”，在国破家亡面前都一文不值。她唯有捧着自己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李清照约卒于1155年，后世辑录其词作命名《漱玉词》，以李清照在山东济南的故居前有漱玉泉而得名。

她生于山东，卒于江南，再也未能回到故土。

但愿，她可以在梦中回到家乡的漱玉泉，不再醒来。

2021年8月25日初稿于扬州长乐客栈9月30日完稿于西安大唐西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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