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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紫罗兰电影院正放着爱情片。煽情的音乐声中，银幕上的性感美女正很撩人地凝望一个帅气男人，两人一点点接近。观众们屏住呼吸，有人伸长了脖子，情侣的手悄悄握在一起，一个小孩子大喊：“看啊！要亲嘴了！要亲嘴了！”

招来几句痛骂。

张震与罗芳依偎着，和别的情侣没两样。他在罗芳耳边低语，她渐渐眉头紧锁，声若蚊蚋地在他耳边说：“你不能没向组织汇报就擅自向藤井提出你的计划，这是违背组织原则的！”

“这是掌握敌人对付我们情报的最好办法。否则我们无法得到情报！”

“不行，必须跟家里汇报，我们在静默期。”

“我想利用这个机会给敌人假情报，同时把真情报传递出去，给家里制造消灭敌人的机会，也可以恢复我在敌人内部的地位。自从端掉四三一，敌人对侦缉队和留下的汉奸们都采取疏远、边缘化态度，尤其是龟田，把宁城特务机关裁撤成宪兵司令部下的特高课，把我这个副课长也撸了。新成立的政保局、警察局都有独立的抓捕、搜查权力，而且各自为战，这对我们非常不利。我猜这也是家里继续让我们保持静默的重要原因——给我们时间恢复在敌人内部的核心地位。可现在，除了你在译电室还能接触一点儿机密，我已经很难接触到敌特对我根据地间谍活动的情报，我们必须设法扭转这种被动局面。我今天听说鬼子在老家搞了一次大行动，好像是把我们的后方医院连锅端了，可我居然事先一点儿情报都没得到！那要我们在这里干什么？白吃干饭吗？我们是暗瞳！不是睁眼瞎！”

“你想的没错，但必须等我给家里汇报以后才能开始行动。”罗芳眼睛盯着银幕，心里却在前前后后地思考他计划的可行性，终于如是说。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等我消息。”罗芳紧紧握了握张震的手。

“好。”张震也明白，向敌人提供根据地的情报，无论真假都要冒很大风险，浙东根据地周围敌伪顽势力犬牙交错，建立得极其困难，战略纵深不够，全靠着浙东山区地形复杂、山林茂密和人民支持才得以生存，一招不慎就会给根据地造成巨大损失。所以，任何行动都必须慎之又慎，他完全理解罗芳的谨慎。

宪兵司令部，藤井和松木在荷塘水榭喝酒。自从四三一基地没了，松木作为幸存者回了宪兵司令部，宪兵司令部的军官毕于一役，他这个幸免于难的小队长就成了与藤井办理交接事宜的唯一人选。藤井上任后并不看重他，他喜欢吃，就让他管理军官食堂，后来发现他颇有采买理财能力，就干脆让他当了宪兵司令部的军需官，没事时两人常喝几盅。

松木频频斟酒，两人边喝边聊，渐渐都有了醉意。

松木：“藤井君，你真要亲自去抓那些抗日分子？”

藤井：“当然。”

“藤井君，你来到支那几年了？”

“你什么意思？”

松木脸上略显忧愁地说：“我来六年了，上海、南京，很多很多地方，一路杀过来，血流成河。可是，你看支那人真的服了吗？他们表面上点头哈腰，其实心里不服。四三一基地，我们用活人做试验，连那些小孩子都哭着骂我们。”

藤井不语，半天举起一杯酒说：“喝酒。”几杯酒下肚，松木忍不住还是絮叨起来：“这个地方，我们不会一辈子待下去，我是大阪人，我很怀念以前做小买卖的日子，一家人聚在一起乐乐呵呵。”他咂一口酒，低沉地唱起小调来。

“我也想家。可我是帝国军人，效忠天皇陛下是我的荣耀。我在家就是个农夫，当兵，我靠军功升到了少佐！我很自豪！”藤井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气态豪爽。

“军功？是杀人吧？”松木醉眼看他，“我也杀过，杀第一个人手都哆嗦，杀完我哭了。我常常做噩梦，梦见在去极乐世界的路上，有一片血海，我，我们都浸在里面，被杀死的支那人抓住我们朝下拽、往下摁，要淹死我们……我不想在这里待了，我要回家去，回家团圆，做小买卖，也可以活得很好……”

“八嘎！你的错了！大大的错了！这里很富裕，天气好地盘大，在这里我们是主宰，回去我只能当农夫。这里，是帝国的王道乐土，支那人的就是我们的，抢他们的东西不犯罪，杀了他们不犯法，我不回去！我要好好效忠天皇，宁城就是我的王道乐土！我要把家人也接来，在这里安家。支那人，统统我的奴隶！”

“奴隶？藤井君，想发财吗？”松木给藤井和自己斟满酒，两只小眼睛嗗碌嗗碌转着。

“发财？谁不想？龟田大佐说这里自古就是个肥得流油的地方，连风里都有银子的味道。”他盯着松木咽了下口水，大口喝酒。

松木凑过去小声说：“以前，佐藤君和这里的商会合作。”他搓着手指头示意点钱。

“商会？”

“是。宁城的商会，管着这个城里所有商人，按章程按月给宪兵司令部纳税，佐藤君有百分之二十。”

藤井瞪大眼睛贪婪地、带着点疑问地看着松木：“多少？”

“每个月六百大洋！”松木少说了二百大洋，这是他留给自己的跑腿费和谈判余地。

藤井兴奋地站起身在屋里转圈，嘴里却骂着：“那每个月就是好几千的税！

支那人都是混蛋！现在他们的税都交给谁了？！”

“张会长昨天还问我呢，现在到底交给谁？他说政保局和警察局派捐派税和收治安费的单子都送到商会了，他让我请您示下——就是皇军的命令——看交给谁。”自从张会长接了小上海，松木在那里吃饭就是半买半送，到他成了藤井眼前的红人，小上海已经成了他的免费食堂，张会长还不时请他喝酒吃大餐。他现在说的，就是昨晚酒后两人商量好的，在他眼里，这也是生意。

藤井眼珠子差点儿瞪得掉出来：“当然交宪兵司令部！原来怎么交现在还怎么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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