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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久天长（第1页）

5月2日，江苏溧阳别桥镇一名83岁老年女性在家中被保姆闷死。家属称，该保姆虞某某67岁，同为别桥镇人，此前“主动找过来”当保姆，双方相处融洽，未发生过矛盾冲突。截至事发当日，保姆刚刚工作8天。事发后，保姆电话通知了老人的儿子，并指导其为老人擦洗、换上寿衣。家属查看家中监控后发现老人并非自然死亡，当即报警。监控显示，在卧室内，保姆使用毛巾捂住卧床老人面部，随后坐在老人胸口，其间老人有挣扎。

该案揭开了一个黑暗的盖子，即保姆行业中令人震惊的“执死鸡”“吃快餐”现象—“职业保姆”在照顾老人前都事先和老人亲属谈好：如果护理期间老人过世，护理时间哪怕只有三五天，事主也要支付一个月的工资。为了尽快挣到这一个月的护理费，“保姆”会趁老人亲属不备尽快杀死老人，用三五天的工作量和杀人风险去换取一个月的工钱。2016年5月，恶魔保姆何天带由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死刑，据报其采用类似的方式在一年半内作案达10宗。另一起毒保姆案主角陈宇萍，据报也和6宗老人死亡案有关。

也是同一天，在陕西靖边，58岁男子马某将79岁的母亲王某活埋在离家约3公里的一处废弃墓穴内，所幸，3天后王某被发现并抢救过来。

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到来，老人，已经成了新类型犯罪活动的针对目标。

从犯罪学的角度看，阻碍犯罪分子实施犯罪的主要因素不是道德标准，而是犯罪成本。在老龄化社会里，犯罪者必然会将没有抵抗力、缺乏防备心的老年人作为犯罪目标。在20世纪90年代末，伪造矿难杀人骗取赔偿案曾轰动一时，较早可见于1998年潘申宝、余贵银团伙伪造矿难杀人诈赔案，共致死52人。这些被告人，为了骗取死亡赔偿，故意将被害人杀死，以获取矿主的低额赔偿。2003年，以该案为原型改编的电影《盲井》上映，获得第5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艺术贡献银熊奖等多项大奖。在贫穷的犯罪分子眼里，道德和法律都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老龄化社会的到来一方面是人类生育的自然现象，另一方面，也和国家过去多年实施的生育政策有关。

建国初期，国家提倡多生，短时间内使国家人口翻番。到了70年代，开始动用强力实施计划生育政策。这种人口政策的摇摆，随着时间的流逝就凸显出很多长期性的负面效应：我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老年人口超过一亿的国家，从1999年迈入人口老龄型社会以来，人口老龄化进程不断加快；2011年底，60岁以上老年人口已达1。85亿，是世界老年人口总量的15，是亚洲老年人口的12；2050年前后，将达到4。8亿左右，超过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占届时世界老龄人口的四分之一，成为世界上人口老龄化程度最高的国家之一。

在中国老龄化问题日益严峻之际，政府对养老保险的隐形负债正成为新的隐忧。根据测算，今后三十多年中，养老金累计缺口占GDP比重将达到75%，远高于环保成本，是融资平台和铁路债务对财政压力的近20倍。

中国一直以儒家思想为主导，长期以来形成了“家庭养老”

的传统模式，赡养老年人已成为国人责无旁贷的责任，“养儿防老”“父母在，不远游”“百善孝为先”等，都是孝道伦理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反映。而现代社会使大家庭的概念相对淡化，小家庭的概念明显增强。两代人都崇尚居住的私密性，老少分居的倾向日益明显。随着独生子女家庭的增多以及人口流动的频繁，以及第一代独生子女的父母开始步入老年，“4—2—1”家庭结构状况日趋增多，家庭养老功能将日渐弱化。不能不说国家的生育政策需要对此承担一定的责任。

另一方面，在家庭养老功能弱化的同时，我国的机构养老也存在设施条件比较差、生活比较单调枯燥、老年人对其望而生畏等问题。而一些条件较好的养老院则收费偏高。根据2015年数据，全国共有各类老年社会福利机构3。8万个，养老床位120。5万张，平均每千名老人才占有床位8。6张。按照老年人口与护理人员配备比例3比1测算，全国有2830万老年人生活不能完全自理，共需要养老护理员约1000万人，而目前全国养老机构的职工只有22万人，其中取得职业资格的仅有2万多人，供需矛盾十分突出。

目前大多数社会养老机构面临的尴尬是，老人们只要在自己家里还能维持，就不愿意去养老机构；而低龄健康、自理型或者经济状况优越的老年人，却往往找不到他们所需要或者合适他们的养老机构。所以，那些职业的犯罪者或者说潜在的犯罪者就很容易找到猎取的目标。

采用严厉的法律手段打击侵害老年人的犯罪是否有效？这个问题也许需要有大量的实证数据才能得出精准的结论。但可以预料的是，犯罪就如流水一样，此处被堵住了它必然会绕开障碍换条道走，也许未来的犯罪者不再会采用简单的直接杀死老人这样愚笨凶蛮的方式，但他们必然会推陈出新，因为今天这个社会的老人实在太多了，这些没有抵抗力、缺乏防备心、还有一点私房钱的老人是再好不过的犯罪对象。就像今天的网络时代，因为成本与获利不成正比，传统的暴力犯罪越来越少，但新型的网络和其他类型诈骗犯罪正在蔓延。

犯罪是一种社会现象，在人类社会里根本不可能消亡，只是在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表现方式而已。在老龄化社会里，这些看似没有联系的个案其实预示着很多新类型的针对老年人的犯罪将层出不穷。有的恶，法律根本预防和制止不了，因为这些恶具有肥沃的成长土壤。生育政策的摇摆性导致了那一代人甚至两代人都要为那样的国策作出牺牲。

（2020年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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