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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法院做法官时习惯了板着脸,内心里再有十六级汹涌波涛也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更不可能让被告人的喜怒哀乐来影响个人对案情和法律适用的判断。后来转行做了律师,发现自己不具备隔壁王律师那种把客户骂得狗血喷头、客户依然不离不弃爱王律师一万年的超级武功,只好把垮着的苦脸努力挤出几条皱纹来写一个笑字,学习察言观色,听客户言观客户行,给客户悲惨的心灵一点点慰藉。
当事人来找律师不是来学习法律的,他只是想知道在他面临的悲剧中,法律会带给他什么样的命运。在这个时候,律师就必须给客户一个判断,并为客户争取到最好的结果。这个判断和争取的过程,就体现出一个律师的价值。
要给客户一个完美的判断并争取最好的结果,必须具备三要素:扎实细致的法律基本功是第一个,但这远远不够,我们律师还必须要有外科医生对手术病人的革命人道主义精神,以及摸一摸客官手掌(男左女右)就说出精准预测的算命先生素质。
当然具备了这三要素也并不一定能够蜕变为一个成功的律师(即律师群体里的大律师,我们在此简称大师)。毕竟律师行业里二八定律是一个客观规律,从律师到大师的蜕变,就像是一场十公里马拉松,很多一起跑的人跑着跑着就没了,剩下的跑着跑着发现自己就成为了历史的缔造者。
这些年来,随着我国法治建设的飞速发展,一些不学无术的律师同行开始跟不上形势,原来学的法律知识和原则,已经明显落伍无法准确判断案情。比如以为是根本无罪的,在各种网络媒体哇啦哇啦乱叫要求放人或者取保,没想到当事人马上被批捕;比如认为最多判三到五年的,被法院判了十年;比如以为认罪认罚、检察官已经告诉可以缓刑的那肯定缓刑,没想到认罪认罚书签字了,在事实没有任何变化的情况下,检察官还可以直接变更请求判三年实刑。
这不好意思的脸啊,被铁砂掌打得啪啪啪的。如果刚入行的小朋友也就算了,但很多时候栽在滑铁卢的不仅有拿破仑,还有我们的大师们。因为大师真把自己当大师了,以为自己的经验可以用好多年,他们哪里想得到我们的法治建设速度如此之快。当年哲人就说过,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律师不可能忽悠两个当事人。这话,大师们收律师费时都忘了。
有一次,洪律师作为家庭煮男走在菜市场的路上,看见一个算命先生蹲在路边,旁边立了个旗帜,上书“不用开口测出姓氏”,想起我们律师给客户判断是有法律条文和司法经验作为依据的,但现在很多律师在给客户判断时说话越来越谨慎,生怕跟不上形势或一不小心踩雷,而算命先生们给人算命全凭他们的原始心理学经验,几千年来这职业一直生生不息,说明人家是有独门绝技的。洪律师心里就暗暗称奇,但彷徨半天还是没敢上去一试,暗想万一心里那些龌龊念头被算命先生看出来说出来该如何收场。
我们默默对视十秒,洪律师毅然掉头而去,无名无利,任凭拖鞋扬起的尘土经久不落。
现在律师行业刨食吃的同行多了,就有人改了工作方式做起传道授业解惑的事情。有正儿八经让徒弟跪下磕头享受尊长的,也有收钱开堂讲课的,一不小心就收不小的数目。讲的也是五花八门,比如讲年轻律师如何心怀法治理想,讲如何让法官在法庭上认真听我辩护,或者讲如何匡扶正义不畏艰难把死人变活的,讲着讲着就把经验放大五倍、十倍,把一两个无罪案子讲过十年、二十年,让弟子们听得哈喇子直流把师父的名字广为流传。话说回来,讲课能让年轻律师少走弯路尽快成长这当然不是坏事,而一旦讲课成了赚钱的生意,年轻律师要把很多辛苦赚来的起步费奉献给大师,那大师的感觉就有点变,必须要加个抬头,称之为钱大师。
所谓师父不仁,以徒弟为刍狗。
(2021年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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