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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荣枝的九条命（第1页）

即便知道自己的未来命运，劳荣枝在警方镜头面前没有一丝惊慌和恐惧。这个潜逃了20年的女通缉犯眼帘低垂、眼波顾盼、风韵犹存，让人无法想象就是这个看上去漂亮温顺的女子，在20年前和男友法子英犯下了杀人抢劫的惊天命案，这活脱脱就是奥利弗·斯通《天生杀人狂》的中国现实版。

也许，她一直在等这一天，等待解脱的这一天。

对于死刑具有的一般预防和特殊预防功能，我一直是持保留态度的。对法子英这样的天生杀人狂来说，死刑反而促使他们用更残忍的手段杀人以维持自己的生存。如果死刑的特殊预防功能达不到预期，那么对法子英这样的人判处死刑的刑罚功能就只剩下了安抚被害人这一项。而就一般预防功能来说，一个女子能够在外潜逃20年才被抓获，这本身就说明了刑事诉讼惩罚效力的有限性。这样的案例告诉潜在的犯罪人：不是所有的犯罪人都会被及时抓获，即便对法子英判处了死刑，但劳荣枝依然可以逍遥法外20年，如果她再整容修改一下自己的话，也许就真的终老天年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迷信法律，法律的功能永远都是相对的。

这是法律自身的原罪。

劳荣枝为何不去整容以换取后半生的苟延残喘，也是我所好奇的，也许是因为她一直在追随法子英吧。按照法子英先前法援律师的公开信息，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没有向警方暴露劳荣枝的行踪，以此完成了一个杀人狂扭曲性格的最后塑造：杀人并不羞耻，因为这是他们活命的方式，而出卖同伙或者爱人，反而是他绝对不可能去做的。

剔除扭曲人格的一面，法子英对于爱人和同伙的忠诚，是很多普通罪犯做不到的。

《天生杀人狂》里的米基和梅乐丽都有不幸的童年，于是一起逃亡、一起疯狂杀戮。而法子英和劳荣枝的经历却不一样，法子英从小就是一个“坏孩子”，以至于后来他被判刑时家属都从未出面；劳荣枝的变坏则和法子英完全不同，她是因为“仰慕”法子英的“英雄形象”而一起走向末路疯狂的。她对法子英也没有看走眼，在最后关头法子英保护了她，体现了一个男人最后的一点微弱人性。

据说劳荣枝被捕后，警方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去老家录了亲人的视频带来给她看。在这个女人最后的时刻里，家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阳光。过去逃亡的20年，她绝不敢去面对亲人，逃亡结束了，她总算可以看到亲人了—但是是以这种决绝的方式。

《天生杀人狂》传播了美国好莱坞式的暴力美学，而法子英和劳荣枝的杀人及逃亡则向世人展现了现实中暴力美学的血腥和矛盾：每一具残破的被害人尸体身后都有一个被杀死的家庭；而再十恶不赦的杀人狂也都有忠诚和温暖。

从法子英律师公开的信息看，先前法子英的判决书中应该是认定了劳荣枝在法子英案件中的地位和作用—尽管法子英从未向警方交代劳荣枝的犯罪行为，或者说法子英一直在为劳荣枝开脱，但想必劳荣枝在劫难逃。

或许劳荣枝对于自己的命运在法子英被捕时就已经想通了：七个被害人的生命，加上法子英的一条命，她哪怕是有九条命的猫，现在也只剩下一条了。

这也许是为啥她面对警方镜头时面露暧昧微笑的原因：这种微笑完美诠释了天生杀人狂的理想结局—对于他人生命的漠视，对于自己生命的顺其自然。

（2019年1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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