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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的密码(第1页)

布谷鸟从我们头顶的天空飞过,叫声过于高远而不切实际,香椿悬垂于山崖、树梢,蓬勃得过于隐秘而含蓄,川北村庄的人们,真真切切确认春天的到来,很多时候有赖于春冰融化、鸭子下水,以及在田埂和坡上徜徉、游走的当口,眼里突然跳进来一串串赭红似火、迎风生长的植物。这种能佐食入药的植物,带着饱满的芳香,把关于惊喜、希望与热烈这些暖烘烘的词汇,一截一枝一缕,横平竖直地存放进人们的认知里,年复一年,周而复始。

我们这些在村庄奔行的毛头小孩,最初并不知道它们的妙处,怎么瞧,它们都与我们大大小小挂在脑袋上的耳朵相去甚远,可它们却不管不顾,如此心安理得地被人们唤为“折耳根”。

“去撬折耳根了哦!”“大雁坡好多折耳根哦,快来!”这些极具鼓动性的声唤无论出自谁的嘴,在空中一路颠簸,最后撞击上我们孩童的耳蜗时,我们眼前第一时间展现的必然是旷野的风和无边无际的自由,而不是一种匍匐在地的植物。那时节,于我们,去野外采摘折耳根绝对算得上一门好差事。我们拿起大人递过来的器具,一窝蜂就挎着篮子背上背篓奔出了门槛,我们担心迟了一步,大人会突然改变主意,转身喝住我们,把我们迈出门的脚步活生生拦回去。

我们沿着大路走,我们跟着人的脚跟走,我们上山,下沟,再上坡,再下坡。那些赭红色的植物就像神秘的引线,一路领着我们脚,一路擎着我们细瘦的脖颈。走着走着,我们也像那些赭红色的植物一样,散落在田间地头,东一个,西一个,弯着腰的,曲着头的,趴着身的。带去的工具多是家里不常用的钝锈之器,我们并不去思量大人复杂的考虑。我们只管走走停停,打打闹闹,仿佛那些时光是我们多出来的假日,是家长开恩,赠予我们的一段别样时光。

至于采在我们手中的植物的最终命运,它们是否算得上村庄的一道美食,我们并没有想那么多。我们一只手捏着它,抚着它们或粗壮或细瘦的茎叶,寻着它们的来路,寻找它们深埋土里的根,然后扶着托着它们的叶,和着新鲜的土,一并扯出来,撬出来,拱出来。然后,我们的筐里,我们的篓里,就不只是一味地赭红了,而是有了白,一掐就破的白;也有了粉,低首含羞的粉;还有了青,天刚亮时天边云朵的青,袅袅炊烟的青,青瓷欲碎的青。还有些好看的色彩,我们压根儿就分不清了,自然也叫不出名号,反正它们就那么相安无事地,共存于那些植物的同一枝叶上、茎上、须上,不争不吵,不推不搡。我们无暇顾及那么多,我们没心没肺就那么随意地把它们堆积在一起,任它们浓淡不一的香气在那个方寸间流淌、层叠,动荡、交织,直到黄昏的幕盛大而宁静地降临。有那么一刻,我们似乎被黄昏的仪式震撼到了,我们静了下来,我们一屁股坐在那些芳香旁边,把头仰起来,任万千条金灿灿的光线在我们周围不动声色地铺开,并款款地升起。

此时,我们的父母长辈就在山上某处遥望着我们,偶尔隔着一个坡喊上一嗓。我们有时假装没听见,有时含含糊糊应付着答一声,就又沉浸在我们的世界里了。我们往背篓里瞧,内心掂量,只要收获能马马虎虎应付一下午的光阴了,我们就放开手脚,只管嬉笑、追逐和玩了。丢了器具,放了篓筐,去田里摸鱼,沿着沟渠捉迷藏,或结伴去河边打水漂,这些活计,像撬折耳根衍生出来的修饰词,它们跳张,透明,欢畅。我们行走在无边的金色里,像包裹在一个芳香的壳里,我们并不知道这是一天最好的时候,我们思考不了那么多,就像筐里篓里那些从不开口的植物。

用清水将它们洗净,切成齐整的段,用盐码放一支烟的工夫,再浇上酱、醋和油辣子,这便是一道可口的下饭菜。有时回去晚了,外婆担心安危,免不了要沉下脸斥责一番。外公那时身体尚还健朗,总跳出来笑呵呵地解围,他把我一下午的成果从背上或臂弯里利索地取下来,一下子揽在怀里,像揽着一件稀罕的宝贝。外婆不再言语,神色轻松下来,屋里的气氛也立时缓和了大半。还没到开灯的时候,就着屋里稀疏的光线,外公精瘦的身体开始围着那些植物转,不差一会儿,腾挪移转间,那些植物已鲜鲜亮亮成为盘中餐端上了桌。

灶里才烧着火,饭还在锅里熬煮着,我们已齐齐举了箸,立于灶边开始享用那些芳香的称作折耳根的吃食。其实它们也是可以放进锅子里和粥一起煮烹的,那是另一种无法拒绝的异香,软的轻的香,那种轻软的香,经过火的锻造,可以深潜进米粒里,把那些愉悦的体验锁进你的味蕾。但外公似乎更偏爱这种简易的吃法。那些植物在他嘴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他快乐地看着我,快乐地咀嚼,我看见他的脸庞随着嘴角翕动,在黑暗中发出好看的光来。隔着一尺的距离,我总歪着头去琢磨,他的嘴里是否包含着另一种隐秘,他的心里,是否正高悬着一盏生辉的灯。

这样好的时光似乎永远不会流走,那些通体盈香的植物似乎永远如旗帜屹立一方,等待着我们去发现它们,带回它们。可夏天来的时候,我们得了健忘症似的,把它们统统赶出了记忆。我们去寻蝉在林间蜕下的衣服,它们张牙舞爪,悬挂在柑橘树发亮的叶片间,却一捏就碎,虚弱得让人唏嘘,甚至心疼。积存多了,它们可以和大人们满山寻找割取的那些刺鼻的过路禾一样,送到镇上的药店,换回几元红的紫的钞票。但更让我痴迷的还是夏季的野果,它们潜藏在土里,或隐迹在无人能见的树丛里,总能带给发现它们的少年无以替代的欢乐和满足。

有一年夏季刚刚来的时候,隔壁的三舅舅要去当兵了。消息像长了脚在村里传开了,新发的军服他已当着满院子的人试过几回了,还是有人来看。这个时候,我都一次不漏地挤在人群的外围,远远望去,三舅舅就像一株被包裹严实的通体嫩绿的植物。我和小伙伴们把羡慕实际地转化了热情,每天围着他转,似乎他身上总有一处长得与我们不一样。有一天傍晚,我在回家的路上遇上他,天快黑了他却迎着我,着急忙慌地向着山上赶。正在纳闷,他突然叫住了我,说跟我走,我给你说个秘密。他神秘的样子,就像八爪鱼,一下就抓住了我。我什么也没问,转身跟上了他。往山上爬,直到过了几个坡,来到一丛树木跟前,他才停下,说,喏,就在这儿。我看了一下,没什么啊,就几棵树啊!只不过这儿面东,阳光从早照到黑,树木自然更为浓密。他叫我仔细看,我塌下腰,眼前黑了一下,再看,昏黄的光线中,我看到一棵挑满小黄果实的树!那些小果子,小指头大小,但色彩金黄,密密麻麻,驮满小小的枝干,让人惊讶。

就是那天,三舅舅把那棵树颇有些郑重地托付给我,说那是他的树,他发现的,从前几年开始,他每年夏天都要来采摘果实,有的说叫“牛奶奶”,他嘴角笑了一下,说他也说不准是否叫这个。他伸手摘了一个,让我尝。酸中回出一缕缕淡淡的甜,算不上美味。但我记住了那种口舌生津的滋味,时间一长,那棵树竟让我牵挂起来,就好比,有一个风餐露宿的朋友,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却进不得我家的门。放学我总是绕着路,走到它跟前看一看,才放心回家。那些酸甜的果子,我再没吃它。但我又不愿拿出来让人分享。我一天天眼睁睁看着它熟透,悬挂,风干,或跌落,成为鸟兽的腹中餐。

村庄夏天的野食五彩纷呈,野桃、野梨子、刺泡等,它们无一例外成了缀满我童年记忆的珠子。还有一种无法避开的野食,就是野地瓜。它们并不隐藏自己的身份,大摇大摆爬在房前屋后的地上、坡上。扒开它们葳蕤的藤,零星的红、边角的红就在它们的根部若隐若现,呼之欲出,这个时候,顺着那些藤,捏起一撮,轻轻发力,奇迹就发生了———那些绯红的、剔透的灯笼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圆滚滚地排列在那些细瘦而强劲的藤蔓上。熟透了的野地瓜皮薄,裹着一层稀薄的酒香,沿着它们的蒂慢慢将其皮撕开,里面的粉嫩果肉便可入口了。

那些蝉声盛满燥热空气的夏日午后,我常常穿越刚刚醒来的梦境,穿越无人的村庄,独自顶着白花花的太阳,去坡上寻找这些点在泥土里的灯笼,我不知道我是迷恋它们的味道,还是拒绝不了它们冲出泥土,在我眼前炫然点亮那一刹那所带来的惊喜。

我相信世代长在村庄的物件身体里都持有它独自的密码,就像那种通体盈香的植物,就像那棵名字不太确定、挂满野果被人相互托付的树,以及那种能在地下悄悄孕育红色火焰的藤,它们留给我的除了色香味,还有那些与它们缠绕在一起的故事和亲人。那些故事我愿用一生慢慢去讲,而那些亲人,有的已然化成土,化成芳香的植物,化成会发光的、高悬过我头顶的灯笼,他们照亮过我的脸庞,却永远地离开了我,离开了那个我们一起生活过的村庄。

道爷我成了,三花聚顶!嗯?  冰山笔记  天汉茶商  回首相忘转成空  另一只眼看聊斋——基于人文教育视角  石库门味道  吉雅克多泽  狄仁杰之冤案  虎妈狼儿  偏偏又逢冬  东北黑道之不服就干  最后的握手  此后星辰皆散尽  火柴侠历险记  鸿钧崩溃,这个截教压根算计不了  不是为了告别:一位上海作家的战癌札记  重启春光  世子无双,我在古代权倾天下  我遇见你是在深秋  你曾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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