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书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一百章 旧世新生(第1页)

g1949年11月,解放大西南的战役打响,人民解放军逼近安康,并在东南郊牛蹄岭与国民党军展开激战,粉碎了胡宗南的西南防线。11月28日,安康解放。从牛蹄岭战役中溃败下来的国民党第九十八军一部和鄂保四团仓皇向紫阳方向逃窜,妄图取道任河入川。这天,闲着无事的曾瑞安出了茶庄门,沿着河街往西走。昔日繁华熙攘的商业街,大部分店铺都关张了,只有几家盐铺和药铺还虚掩着门。临近茶商会馆时,他发现街上多了许多陌生人。他们大多穿着便衣,形迹可疑,假装在大街上随意走动,却在不停地打听粮店和船夫。事后才知,这是国民党败退下来的先遣部队正在筹措军粮和渡船。曾瑞安从河街回来报告魁爷说:“现在外面多了不少外地人,军警、特宪、士兵便衣满街都是,生意根本没法做。”魁爷听了,就忙吩咐伙计把茶庄大门关了,谁敲门也不要开。

果然,过了两天,人民解放军二野十九军五十五师一六四团先头部队一路追击国民党溃军,进抵县城神峰山娘娘殿。鄂保四团九纵队司令郭子彬妄图抵抗,可一触即溃,紫阳城解放。全城实行军事管制,秩序即刻稳定下来。

这天,夜幕降临,夜色很浓。紧张、慌乱、嘈杂的县城终于安静了下来,盐店街一片静谧。一个人走进了常家天井里。盘坐在床上的常季清听到了脚步声,即刻下床,问:“是哪位先生来了?”见来人没有吭声,他赶紧说道,“我这穷家小户的,又是个瞎老头,你们若不嫌弃,想拿啥就拿啥吧。”

这些年,经常有些穷急了的人和溃逃的败兵走进院子里,找粮食、拿衣服、搬家具的,常管家早已习惯。走进天井里的人是常家承。他见老父亲一头稀疏白发,腰身佝偻,说话嘶哑,一把抱住他说:“爹,我是家承呀!你眼睛咋了啊?看不见我了吗?”常季清双手摸索着,捧起家承的头,抚摸了好一会儿,才说:“儿啊!真是你呀,我这眼睛瞎了好几年了,说是白内障。”家承问:“我娘呢?”季清说:“串门去了,估计快回来了吧!”

原来魁爷主持茶庄后,又将奶娘古月月从常家接回了古月茶庄,当自己的亲娘一样养着。古月月离开常家后,内心孤寂,三天两头地派人请王秋菊到茶庄喝茶唠叨家长里短。

常家承随解放军大部队回家,常家众人一夜未眠。王秋菊从茶庄回来,见过儿子,一阵激动哭诉,问长问短之后,连忙下了一碗荷包蛋混汤水面给儿子接风。

第二天中午,常家承将爹送到了五十五军的随军医院。主治军医经过检查,对常季清双眼的白内障进行了手术,让失明多年的他重见了光明。

整个河街和纵横的石板巷都陶醉在一派劳动人民翻身做主人的喜悦之中。

父亲的白内障治好了,常家承只身一人来到神峰山,寻找杜水水的坟墓。当年埋葬杜家二老和杜水水的人指引着二人来到一片小树林,又指着两个朝向汉江的土堆说:“就是这里了,后面高的是她爹娘的合葬墓,前面的是水水的。”面对两座土堆,常家承一脸肃穆,满心愧疚。他没有烧纸,也没有燃香,双膝跪地不起,一切过往不断浮现在脑海里。

半个月后,两座坟墓被修整一新,一大一小,大的是二老的合葬墓,小的是杜水水的墓冢,是常家承出资修葺的。两个墓冢上镶着青砖,周围圈着石头围栏。杜水水坟前的墓碑做工精美,碑面上只有“杜水水长眠之地”几个字,没有碑文,因为不知她的生辰,无法刻写。二位老人的合葬墓也立了一块碑,上书“杜老大人太太之墓”,简单朴实,没有碑文,也没有多余的点缀,青石本色的字没有用漆描,但是刻得很深。

天阴沉沉的。常家承蹲在坟前,沉默不语。边上有一棵大枯树,在岁月里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巨大错综的树杈。一只乌鸦落在树杈上,梳理着黑色的羽毛,时不时“嘶呀”地叫着。

“表嫂,是你吗?”家承仰着脸问乌鸦。乌鸦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树枝,继续梳理着它那黑色的羽毛。家承站起来,向乌鸦伸出手臂,摊开手掌。乌鸦突然从家承的头顶上掠过,家承接住了一把白色的粪便。黑色的乌鸦,白色的粪便,白色代表着纯情,也意味着死亡。杜水水是替自己去死的,要不是表嫂,里面的人就是自己。有事没事,家承都要到神峰山走走,往往一走就是半天。悲痛之余,他只能一门心思地投入新政权的宣传工作上来。他带着宣传队,将政党纲领、施政方略、军队纪律按照四字一句的格式,书写在东城门楼两侧,供南来北往的旅人和全县的百姓知晓。

转眼就进入了冬天,连续下了几场大雪,雪花纷纷扬扬,无声地掩埋了河街吊脚楼和土屋。那看似轻飘的雪花,让大地上的一切事物都不得不低眉折腰。山城已被大雪捂得严严实实,家家户户石板瓦屋上炊烟袅袅,肉香满城。赖四提心吊胆地行走在小巷里,看到这雪,心里一惊:哦,要过年啰!

炊烟是淡紫色的,无数烟丝从瓦屋的缝隙间挤出来,然后渐渐地汇聚,一小团汇聚成一大团,如蓬松的棉花,轻盈地升腾而去,然后又如浮云似的缓缓弥漫开来,消散在空中。赖四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那烟雾弥漫不夜天的烟馆。唉,日子过得真快,岁月如梭呢。突然,一个积雪覆盖的院子里传来高亢的嘶叫声,原来是一头年猪正被几个人按压在木板凳上,屠夫挥舞着尖刀笔直地沿着它的脖颈刺了进去。猪哽咽了一下,突然开始挣扎,接着一声哀号。屠户摁牢晃动的猪头,无意中抬眼,看到赖四散了架似的弯下腰身,瘫坐在石阶上,从不停歇的把玩银圆的手竟然也僵硬了下来。屠户的快刀嗖一下抽出,血浆呼啦啦溅成了鲜红扇面似的瀑布,在白雪的映衬下,十分耀眼。台阶上的那张脸也在血色的映照下,显出死一样的苍白。猪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声都是对生命的留恋和不舍,仿佛是在哭自己的命,哭生的短暂。惨叫声不久便衰微下来,额头亮晶晶的屠夫,摊着两只吓人的血爪子哧哧地笑起来。暴虐的杀戮使他尝到十足的快乐,目光充满了吃泡汤肉的陶醉。泡汤肉曾经也是赖四的最爱,可此时,他已经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在他看来,猪的宿命也许就是自己的宿命。这样的觉悟突然让赖四的后脖颈生起了一股股嗖嗖的冷气,心口也开始生疼。

山外的风横扫过汉江两岸的穷乡僻壤,紫阳迎来了解放后的第一个春节,山城也变得十分热闹了。人们欢天喜地地放了许多鞭炮烟花,大街小巷铺着厚厚的鞭炮纸,红红一片。赖四站在烟馆院里,地上的红色鞭炮纸与大雪融为一体,已分不出先来后到。小麻雀们正在雪地里四处觅食。看到麻雀,他更加可怜自己,认为自己像麻雀一样,永远无休止地在寻找着食物,终于到了衣食无忧的时候,却再次落到个一贫如洗的地步。赖四脸庞上几行干枯的泪迹依然清晰可见,他将脖子伸得长长的,仰着脸,让雪片一次次落在鼻子上、睫毛上,用心地享受着雪花轻轻拍打的感觉。一些雪片争先恐后地钻进了他短粗的脖子,似乎要与他对话,又好似要与他决裂。雪片很快在他的脖子根里融化了,变成了细细的小溪,肆无忌惮地流淌而去。这时,赖四觉得人一生无论长短,都和这雪一样:有来,就会去……刚刚获得新生的紫阳城千疮百孔。国民党军队的散兵游勇结伙为匪,不断发动武装叛乱,烧、杀、抢、掠,严重威胁着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和人民政权的巩固。第二年农历四月二十日这天,隐藏在川陕交界的残匪头目张华堂煽动和胁迫数百名群众暴乱,围攻冲击地方乡公所,抢走了枪支公粮,焚烧了档案。解放军驻紫阳独立营赶赴川陕边界,一举平息了暴乱,十余股匪徒全被歼灭。

紫阳革命军事管制委员会对此案进行了审理。一位叫奎五的落网土匪为了戴罪立功,举报了当年赖四胁迫自己落草为匪的经过。原来,离开烟馆的奎五,难舍三姨太的风情韵味,孤寂难熬的他当夜就上了花船。还没来得及温存,船猛然晃动了几下,一帮大汉跳上船来,粗暴地一把撕开了舱帘。

“你们——”奎五刚要发怒,见蒙面黑汉手举起刀来,寒光让自己的肉脖子冰冷冰冷的,他赶紧转怒为笑,“哪路好汉,有话好说,给!”奎五随手掏出几块银圆扔了过去。蒙面汉子没接。银圆落在了船板上,咣咣当当直响。奎五一愣,赶紧笑道:“要不让船娘陪好汉们一杯?”蒙面汉子一声冷笑:“不必了,有人要买你一张嘴,你看咋给?”

“好汉怕是误会了?”奎五暗暗叫苦,仔细一想,他已明白了几分,这土匪分明是受人指使的。

“老大,他不说,干脆给他一刀投江喂鱼算了!”随行的蒙面汉大声叫着。船娘吓得缩成一团,一动不动。蒙面汉子说:“江湖人不做暗事,赖四要买你这张嘴,你就认命吧。”事到如今,奎五只能是死皮赖脸地壮着胆子说:“我与好汉前世无怨后世无仇,何不饶我一命,好汉再赚二百银圆?”奎五哀求着,战战兢兢地送上赖四给自己的一包银圆,整整二百块哩。蒙面汉子呵呵一笑:“你倒是个识时务的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这笔生意我看要得,成交了。不过,你得立马滚蛋,不然,你还得人财两空。”

奎五如释重负,虽保得一条命,可立马又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奎五害怕赖四再次找上自己,就连夜悄悄跑到云雾寨落草成了土匪,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找赖四报仇。

紧接着,赖四在烟馆里引诱别人吸烟成瘾的事,也开始一件一件地被人们揭发出来,人们开始大胆地追究赖四任保长期间吃拿卡要的恶行。几个曾在烟馆里做过伙计的人也悄悄地向军管会举报了赖四害死烟贩,以及同朴团长和其他民国政府要员交往之事。很快,臭名在外的赖四成为清匪反霸的打击对象。这天清早,厚厚的积雪还没有清扫,青石板上还有一层薄冰,两位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踩着积雪出现在赖四的眼前,不容他开口,一根绳子就将他给绑了。

赖四被绑走后,军事管制委员会对赖四的烟馆依法进行了搜查,在后院发现了一间隐藏极深的地窖,在那幽暗的地窖中竟然藏着一百多斤鸦片膏子。三天后,新成立的紫阳县人民法院在河滩沙洲码头上为赖四定下了贩卖鸦片罪、反动劣绅罪和杀人罪,数罪并罚,经大会公审后,下达了对赖延宗处以极刑的判决。

赖四被押赴汉江河滩的场面相当壮观,前面八个号兵吹号,后面是一队荷枪实弹的军人,有两人专门扶拉着五花大绑的赖四。天下着毛毛雨,河街积着残雪,雨水在赖四的光头上根本停不住,四处流着,流在赖四的脸上,流进了他的脖子里,痒痒的,赖四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十分狼狈。

杂货店的掌柜见了,返身从柜上拿来一顶草帽给赖四戴上。赖四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他一直想让杂货商成为他的烟客,最终杂货商顶住了诱惑。

赖四想到他的善良,眼角便涌出了几滴泪水。

沙洲上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热闹的人,刑场里面立着几个士兵和戴着白手套的监刑官。赖四因为畏惧死亡,已经不能行走,黄色的尿水不时地从脚踝边流到地上,留下一路的尿渍印子,他软绵绵的身子任凭两个当兵的一左一右地拖行着。到了行刑地点,赖四突然挺直了身子,张大嘴呜里哇啦地喊着。可惜惊慌和恐惧让他的舌头打僵,没有一个人听得清他在喊什么。两个当兵的和行刑兵交换了一下眼神,二人同时松手并把赖四往前一推,一发子弹迫不及待地蹦出枪膛,击中了赖四的后脑。枪响人倒,只见赖四头上的草帽往天上飞了出去,又飘忽忽地回落在雪地上。

处决赖四的时候,茶魁心思复杂地伫立在码头上,远远地观望着沙洲上的临时刑场。他的脸色滋润柔和,带着世事洞达者的平和与超脱,双眼凝视着白雪覆盖着的两岸峰峦,呈现出一种哲人的气度。后来听人说,赖四的脸被穿头而过的枪子炸得面目全非。面对一身素白的山峦和滚滚涌向前的江水,茶魁觉得这做人啊,一旦守着一颗阴暗的心,就是到死也永远托不起一张灿烂的脸……

2013年1月—2020年3月草拟

2020年8月—2022年6月成稿

2022年8月—2022年9月定稿

你曾是少年  东北黑道之不服就干  冰山笔记  重启春光  我遇见你是在深秋  鸿钧崩溃,这个截教压根算计不了  庄里  虎妈狼儿  狄仁杰之冤案  石库门味道  此后星辰皆散尽  吉雅克多泽  不是为了告别:一位上海作家的战癌札记  爱意消散如潮退  火柴侠历险记  另一只眼看聊斋——基于人文教育视角  最后的握手  偏偏又逢冬  世子无双,我在古代权倾天下  回首相忘转成空  

热门小说推荐
战国第一纨绔

战国第一纨绔

战国第一纨绔简介emspemsp关于战国第一纨绔公元前361年,战国时代,大争之世。这一年,一个满心壮志的年轻人孙膑刚刚告辞了师傅下山,准备去魏国安邑投奔自己的师兄庞涓。这一年,庞涓还是魏国的大将军,位高权重。霸主魏国威震天下...

穿成团宠恶婆婆,逃荒路上开挂了

穿成团宠恶婆婆,逃荒路上开挂了

全能大佬盛姒继承了祖传的农场后意外穿越成了农家恶婆婆,糟心的是他们正在逃荒的路上,没吃没喝。盛姒倒是不怕,列祖列宗保佑,随身农场良田百亩,瓜果飘香,吃喝是不愁的。可头疼的是一群不省心的儿女。大女儿唯唯诺诺,被夫家厌弃。大儿子重男轻女一心想要生个儿子。二儿子两口子加起来一万个心眼子。三儿子傻,四儿子哑。小女儿刁蛮任性,眼瞎心盲死活要嫁给个渣男。倒霉的盛姒也有运气不错的时候,意外救了个男人,居然是个神秘大佬。面对穷追不舍的男人,盛姒表示咱俩不配。许望安微微一笑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怎么不配?你克夫,我克妻,天生一对,天造地设,天长地久,天天在一起...

快穿修罗场:宿主她疯批又迷人

快穿修罗场:宿主她疯批又迷人

烂尾小说高开低走,读者怨念爆表疯狂刷负分,小说修改系统出动,绑定每个小说里的女配,修改反派剧情,挽救小说世界。然而第一个世界国师反派被女帝宿主打断手脚,收为后宫。第二个世界阴暗反派被白莲宿主捆绑囚禁,生死未卜。第三个世界强惨反派被病娇宿主夺取内丹,沦为鼎炉。读者泪目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反派!每个世界相对独立,男女主均为切片,1v1,最后一个世界收束...

繁星万丈

繁星万丈

叶默默曾经救过顾宇洲一命,可顾宇洲却因为一场车祸不记得她。她不顾一切嫁给他,直到她怀孕,她才知道,原来顾宇洲真的没有爱过她。...

襄山神女(古言 1v1)

襄山神女(古言 1v1)

襄山神女(古言1v1)简介emspemsp羲和,生来就是神仙的襄山神女,爹不管妈不爱,山水间自由成长,一仗之后被封印,留了一缕神识体验人世繁华emspemsp者华,蓬莱仙子最爱的徒弟,有才学有慧根,就是不想身体力行的帮师傅涨修为...

我靠生崽火爆全星际姜丝

我靠生崽火爆全星际姜丝

末世大佬姜丝跟丧尸皇同归于尽,身穿阿贝尔星际。阿贝尔星系人口却一直下降,200年没有新人口诞生。新来原始物种姜丝具有100的生育值,意味着打一炮双响,这还了得?于是姜丝找了帝国不孕不育亲王兼元帅做老公,仗着不用生孩子一心搞事业,成了种植大师,药剂大师,古文大师,一天姜丝呕吐不止,肚里怀崽的信息通过光脑进了生育库,整个星际沸腾了,200年了,终于有崽了,姜丝瞬间成了真正的星际团宠...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