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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人（第1页）

-在通向哨卡的简易公路边，崖坡的积雪上，我常常看见野兽的脚印。最常见的是狐和狼的脚印，不时还有雪豹的脚印，偶尔也看见棕熊的脚印。我看见那些脚印有的从山上下来，有的穿过公路上山去。

我经常见到旱獭、黄羊和野兔，其次是狐狸、狼，也见过雪豹。打猎人也曾把棕熊的熊皮、熊胆和熊掌带到我们哨卡。

我渴望和猛兽做一次搏击。

在连队宣布退伍名单之后，我进入退伍兵的行列了。哨卡对我不再像平时那样约束。我一心想好好地打一次猎。

有一天，我邀小林和我一起到后山去。我背着冲锋枪，又带了一把备用手枪和一把匕首；小林背一支半自动步枪。我们带着那只忠实而勇敢的白狗出发，进入明铁盖冰山的雪峡，缓慢攀登。沿途到处都是野兽的脚印，熊、豹、狼的脚印都有。

它们互相交织，有的脚印竟然连成片，可见野兽之多。然而这天我们一直转到黄昏太阳快落山时，也没有碰见一只野兽。我和小林只好沿途安了许多“炸”———用羊肉片把雷管裹起来，把拉火管固定在地上，成一个“炸”，指望炸狐狸。我们最大的失误是，在拉火管上又安了一小截导火索，这样，拉火管拉着后导火索会放出!的一声，延迟了雷管爆炸的时间。第二天，我们去看那些“炸”，大部分没有爆炸，小部分爆炸了。

但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没炸着目标，或是炸着了目标，却没有炸到它的要害部位，野兽洒下一路血迹跑了。

我还和袁斌出去过一次。这一次不是专为了打猎，我们只带了手枪。我想骑马，我想在我离开哨卡前好好过一回骑马瘾。我骑了我常骑的小黑马，袁斌也骑了一匹黑马。我们越过阵地，穿过河谷，跨过雪水河，往托克曼苏方向跑去。那天，我一路纵马飞跑，我的耳边是呼呼风声。我们一路跑，一路开枪向路边的旱獭射击，枪声乒乒乓乓在山谷回响。

我们一口气跑到塔木泰克沟口对面，这地方视野非常开阔。这时，我们往南边的明铁盖冰川眺望。突然，在明晃晃的冰原上，发现了四只野兽。那是四个很大的黑点，在冰原上非常醒目。以这个距离来看，它们很可能是大野兽，至少是棕熊。但从它们深褐的颜色来判断，更可能是野牦牛。它们在冰原深处慢慢移动，我多么想攀上冰原去猎它们。但这天，我只带着手枪，用手枪猎它们没有可能。

在我退伍之后，我曾在《参考消息》上看见过有关帕米尔雪人的报道。那是一种在高海拔地区，在雪山上生活的野人。报道说，在南帕米尔，苏联边防军曾碰见雪人。雪人两三米高，脚印七十厘米左右。他们通体灰毛，力大无穷，伸手就掀翻苏军的吉普车。苏军拍下了它们的脚印。我们明铁盖哨卡就在南帕米尔，如果真有雪人，明铁盖一定也有。但这一判断无法证实。

二十年后，有一次我去看望老战友袁斌。他比我迟退伍两年。我们在一起聊哨卡的事情。

说到那些新鲜事，他说：“我当班长时，有一次到罗布盖孜守临时卡，有一天，发现了野人。”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

他说：“那天，清早起来，我们到河边去，发现雪地上有野人的脚印。和人的一模一样，有六七十厘米长。”

我说：“哎呀！那是雪人！”

他说：“那野人从河边往冰坂走去了。他步子很大，一步跨一米五左右。”

我说：“是棕熊吧？”

他说：“不，是人的脚印。”

我说：“哎呀，那是雪人！”

他说：“他上冰坂去了。我们跟着脚印走，走到冰坂就再没有往前走了。我们没有上冰坂。”

我说：“哎呀，那真是雪人呀！你们有没有拍照呢？”

我知道，袁斌他们不可能拍照。我在哨卡时，哨卡仅有一部照相机，没有胶卷，而且机子还是坏的，况且袁斌他们也不会照相。我虽然知道他们不可能拍照，但还是遗憾地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