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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第1页）

mI朱浩功听说他父亲把天津碱厂的实验装置交给秦牛机械加工厂来做，就非常不满。他先是找他父亲闹：

“爸呀，你之前不是说不到秦牛加工厂去吗？为啥又要他们来做实验装置？”

“阀门厂不做，我还不能找别人做？”朱伺先正在整理他熬夜绘制出来的图纸。

“要找搭伙的，也应该找个有实力的，就不应该找胡传魁那样的队伍！”

“你不是说要找个大客户，把专利卖个好价吗？你找到了吗？”

“人家说你那不算发明专利，就不值钱！”

朱伺先看他儿子都不尊重自己的劳动成果，就不再搭理他。他要赶快把图纸整理出来，标清楚重点和技术要求，希望这一炮一定要打响。可以说，不仅自己儿子不尊重他的劳动成果，阀门厂也一直没有重视过他的研究产品，现在秦牛机械加工厂崇拜他，愿意全力以赴地挺他，他怎么能不高度重视，全力以赴地做好这件事呢！他一定要把所有该注意的细节都考虑清楚，该关照的地方一个也不能漏掉。

朱浩功看他父亲只顾忙自己的事，并不理睬他的混闹，就想找王蔼云纠缠。正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一个又脆又响的声音：“大姐，在吗？妹子来看你咧！”

风风火火走进院子来的是张玉贤。她一只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另一只手提着一篮子草莓，就像走进了自家的院子，一进门就大声喊起来。她身后跟着李蓉生，手里提溜着两条香烟和一包茶叶。朱浩功鼻孔里哼了一声，装着没看见，回到自己屋里去。王蔼云一听就知道谁来了，赶快走到走廊上去，笑逐颜开道：

“在哩，在哩。妹妹快上来！”看见李蓉生夫妇手里都提着东西，就嗔怪道：“妹妹一来老拿东西，叫姐的脸都没处搁！”

“没事儿，等他们把产品打出去挣了钱，我还给姐买更多的好东西！”

“好好好，我相信他俩一定能把事做成！”

“大嫂好！”李蓉生也跟着上前问候。

“叫大姐！”张玉贤对李蓉生用目一嗔，笑道。

“好好，大姐好！劳动节愉快！”李蓉生便跟着张玉贤叫了一声。

王蔼云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忙应声好个不停。进到屋里，张玉贤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王蔼云，自己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个信封，对朱工笑道：“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二百八十元！当厂长的让给你送过来。这个月特殊，以后每个月十八号是发放工资的日子。我是出纳，找我就行！”

朱伺先脸上堆满了笑，心情有些激动，接过信封的手都有些抖，他没有数，直接交给王蔼云说：

“这你可收好，咱富日子还要当穷日子过啊！”

“这话你不要给我说，要给你儿子说！”王蔼云笑着接了，刚要收起来。就那么巧，大门外就有个女娃的声音喊朱浩功。朱浩功一阵风就闯了进来：“爸，给我钱！巧丽约我去临潼逛哩。”

“我哪有钱？”

“我妈手里拿的啥？”

“那是你李叔给发的工资！”

“我不管，我就要钱！”

儿子牛起来，朱伺先就受不了，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就对王蔼云说：“给他二十块，给他二十块！”

“不行，最少得五十块！”

朱浩功看见是一张草绿色的纸币，抢过手来转身就蹿。朱伺先拦住说：“还不谢谢你李叔！”

“要谢你谢去！”话音未落，人早蹿没影了。

王蔼云失望地直摇头，拉着张玉贤的手到里屋说话去了。朱伺先给李蓉生泡了一杯茶，说：

“这还是你上回拿来的西湖龙井，这还没喝完哩。今儿你又拿来了烟和茶，往后就不要再送东西了。再说，之前我一直就抽个‘大雁塔’，都习惯咧，咱现在不还没挣到钱么！”

“今儿咱是过节，也算不得过分。”李蓉生笑道。

朱伺先交给李蓉生两套图纸，一套是制作伸缩节实验装置的总图和部件加工图，另一套是外协生产橡胶密封圈模具的加工图。他一一给详解一遍，然后特别强调说：

“老李啊，这可不像你以前代加工零部件，这说是一套实验装置，其实就跟制作一台特殊用途的设备一样。它牵扯到设计、采购、测试、评估以及成功与失败，是个完整的生产过程，甚至还有返工、纠错，推倒重来都是有可能的。

因此，步步都要谨慎，前后皆须照应。特别是我已回函同意天津碱厂的人五月下旬来厂验收。这二十天左右要做成这样一套装置，以你目前的人手，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哩！你想过没有？还有啥困难？”

李蓉生认真地翻阅着一张张图纸，边点头边思考自己的问题。今天看加工图跟昨天只看效果图的感觉就全不一样了。有些东西笼统一看，再简单不过了，实际要自己做出来，这才认识到每一步都并不容易，这就有点像山里人走路，从这个山头看对面山头好像也并不远，可是真要登上对面那座山，才发现中间有很多要走的路，都是当时没看到的，但它们就实实在在地横亘在你面前，必须跨过去才能继续往前走。他很有感悟地对朱伺先说：

“您说得没错，给别人加工，只需考虑把这一步做好就行，并没有多大变化。现在做自己的活儿就不一样了，就拿采购材料来说，如果采用铸钢的方式，咱就要先做翻砂的木模，然后委托铸钢厂做出法兰盘的毛坯。这样看，加工的废料少，用的材料就少，似乎利用率高一些，但是到机械加工时，要是铸钢厂退火不好，遇到咱马鞍车床老旧，动力不大，就可能车削不动，必须返回厂方再退火。还有呢，作为堵头用的法兰盘还要和伸缩节的钢管焊接，如果再出现钢性不和，含碳量不一样，焊接后出现裂纹，甚至焊接失败，那就只有报废了！这带来的损失，就是灾难性的！要是换一种思路，采用普通钢板下料，咱虽然多费一点料钱，因为你切走大法兰盘，中间挖下来的部分就变成了废料，必然也要算给你，这就等于你用一公斤的料却需花两公斤料的钱。但后边加工顺风顺水，焊接也不会出问题。这样看来，花两倍的料钱又是值得的！”李蓉生侃侃而谈，显然他也想得相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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