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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第二（第3页）

“……嫂嫂应该在家，梁太太，你……”那个声音又停顿了一下，继而压低了嗓音，这才往下说，“你不要再哭了。”

是钟煜飞。

客厅的叶微舟显然也听到了。

她立马抱着钟归舟快步来楼梯口，钟岸刚接过她怀里的钟归舟，便见钟煜飞与赵藕荷并肩走上楼来。

赵藕荷满面疲倦心酸，满身都是泥污和血迹，尤其是一双手，布满了裂痕和血水。而她脸上泪痕未干，又有泪水流淌而下，怎么也止不住。旁边的钟煜飞也同样狼狈，并且一直小心细致地照看她的状况。

“藕荷……”叶微舟出声，嗓音颤抖。

赵藕荷抬眼看来，通红的、湿润的双眼中映照见叶微舟的身影。她终于再也忍不下去，快走几步，扑到了叶微舟的跟前：“微舟！”

叶微舟抱着她，手掌慢慢地拍着她的后背。

但不论如何安慰，赵藕荷只哭得更加厉害。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很快润湿了叶微舟的肩膀，留下一片冰凉。

最后，赵藕荷哭得失去全部气力，趴在叶微舟的肩上，彻底昏迷了过去。

“藕荷！”

在钟煜飞的帮助下，叶微舟将赵藕荷安顿在了客房中。一行人在沙发坐下，叶微舟率先开口问：“煜飞，什么情况？”

钟煜飞低着头：“日军轰炸。”

停了一下，他才继续说：“天青……他们在汇中饭店吃饭，都……都没能活得下来。梁太太因为去拿蛋糕，所以逃过一劫。但是……天青和小坚强，都……”

他说不下去了。

叶微舟心口沉闷，像是硬塞了干巴巴的情绪，怎么也推不开。

“原本我是去那条街上谈生意，后来出门便见到梁太太了，”钟煜飞道，“她本来要叫黄包车，我便说，我载她一程。梁太太说好。我们有说有笑的，往外滩去，还没有到，便听见战斗机的声音，听见炮弹轰炸。”

叶微舟和钟岸沉默地听着。

“外滩被轰炸，梁太太很着急，但是外围的道路太拥堵，我们的车子开不进去。她打算徒步进去，是我拉住了她。”

钟岸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红色伤痕：“这些是？”

钟煜飞老实道：“是梁太太抓的，因为我拦着她不让她去外滩。”

顿了顿，钟煜飞又道：“等到轰炸停歇了，算是安全了，我们才又进去。梁太太带着我找到汇中饭店，她是用自己的手挪开了所有的砖石。我也帮了她。最后……”

那段记忆并不美好，钟煜飞停了一下，这才继续往下说：“最后，我们找到了天青和小坚强。”

当时，赵天青张开双臂，拱着脊背呈现出一个保护的姿态，将赵坚强保护在身|下。赵坚强的小手一直紧紧地抓着舅舅的衣服，把脸埋进舅舅的怀中。后来，即便是赵藕荷，也没能把两个人分开。

找到他们时，赵藕荷含着哭腔，叫他：“天青。”

没有人应答。

她像是笑了，又像是哭得更加悲凉。她又叫了一声：“坚强啊……”

还是没有人应答。

最后，赵藕荷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碎石瓦砾上，笑着笑着，接着嚎啕大哭起来，像是一个失去了所有心爱玩具的孩子，也被这个世界所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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