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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伟愣了一下,不禁向沙发上开始痛哭的于光伟看过去。
印象中,爸爸从没有哭过,这次落泪,应该是因为想起爷爷了吧。
爷爷是在大伟四岁的时候过世的,脑海中还存留着些许模糊的记忆,他脾气很差,白天没事,时常就坐在院子里跟别人下棋,而且是村子里最玩不起的那个,输了就找理由,赢了就爱吹嘘,渐渐的,村里就没有多少人愿意跟他下棋了。
爷爷便只好静静坐在院子里自己研究棋谱,后来棋谱也不研究了,开始自言自语开来,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张口大骂,什么李四心黑,为了钱连村民的钱都坑,张三小气,不过是问他借了点米,追着要半年了!那点米,就我那窝棚里的鸡都不够吃!要么就是拿奶奶开涮,责怪她饭做的难吃,地扫不好,有时候还会拿着笤帚追着奶奶打。
可奶奶不怕,奶奶怀了六个孩子,全是男孩,于光伟是最小的那个,他这五个哥哥,一个比一个长得高,以前他们小,看着爷爷打奶奶只能上去劝,于光伟最小,只会哭,后来一个个长大了,用爷爷的话来说就是翅膀都硬了,但凡爷爷打奶奶,几个哥哥肯定立马将爷爷按住,到后来直接还手打回去了,爷爷心里也很苦啊。
但是,爷爷很喜欢自己,所有的孙子里,就大伟最像他,黑皮肤,声音沙哑,一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据说大伟小的时候却是最不喜欢让爷爷抱的,一抱就哭,爷爷就只好趁着大伟睡着的时候趴在身边观察,一边观察一边跟人夸赞,我孙子,将来绝对有出息!
爷爷过世的时候,大伟还是处于懵懂的时期,不知道人死意味着什么,所以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记得那天爸爸哭的很难过,更像是哀嚎,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让大伟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是上一次见爸爸哭,今天,他又哭了
但是跟上次不同,这次是掩面痛哭,没有一丝声音,仿佛所有的悲伤都被吃尽了肚子,渐渐聚合成一个怪兽,在他的肚子里横冲直撞,所以大伟看到他只是剧烈的抖动着身子,并没有发出声音。
黄花说道:“你哭什么啊,多久的事情了,都过去了。”
于光伟双手放下,露出里面已经被泪水浸湿的面容,一边流着鼻涕十分狼狈地说道:“我恨我啊,我恨我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到头来还是一事无成,所有弟兄里,就我是最没用的那个,在这待了也四年了,还是一无所成!我有什么脸面回去见我爹!”
大伟知道,虽然爷爷奶奶都是最普通的农民,但是他们这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优秀,除了于光伟,那五个舅舅都是自己出去打拼,这几年也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起码都是能在大城市落脚,有一份自己的事业的。
唯独于光伟,在这贫困落后的山区里,和四年前一样,还是个普通的士兵,房子,是部队的,财产,几乎没有存款,孩子,上不起学,老婆,还要经常被他打。其实他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农民家的小孩,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可以了,但他五个哥哥太耀眼,这样显的他特别不起眼。
从小到大,每逢过年回家,亲戚串门,几个兄弟相见,唯独他于光伟还是老样子,那些亲戚们都是一个个找他的哥哥们奉承说话,将自己冷落在一旁,仿佛他是空气,任凭于光伟怎么让自己显得更轻松一些也做不到,这更加剧了他内心中一定要做出点成绩的想法。
小时候也是这样,逢年过节,长辈们跟小辈们欢聚一堂,于光伟也从来都是那个不会被提起的名字,等他五个哥哥挨个说过来,到自己时,也就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光伟几岁啦?哦,也不小了,我说你们夫妻俩也该让光伟自己出去闯闯了,不能因为他是最小的,就惯着他。
这话说的非常尴尬,因为大伟不是没有出去闯过,他十四岁那年,去了当时离他们村子最近的一个城市打拼,在一个服装店干了半年,然后因为偷东西被辞退了,那个月的工资也没给他。
他确实是偷东西了,但当时并不只是他一个人,那个服装店的老板是个肚子圆滚滚的大胖子,总是压榨他们,克扣工资,几个员工早就不想干了,说是等这个月工资开了就辞退,然后几个人再一起去找个工作。
这时,其中一个就建议:“那死胖子之前扣了我们那么多工资,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要不然,太便宜他了!”
“是啊!我那个月不过是进货时记错了一天的日期,那天的工资就被扣没了,凭什么啊!他就是看我们这些乡下人,好欺负!”湖南小何说道。
“那咋整,咱么哥几个……去把他的店砸了?”东北小王说道。
“哎那不行,那要是被抓了,我们哥几个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你说咋整啊,既想报复那死胖子,又不敢动手。”
“我又没说不动手!”湖南小何说道:“咱们可以小小的报复一下嘛,比如……反正我们也要走了,最后一天拿上工资,再从库房里顺几件衣服走,这没问题吧?”
“哎!这个提议好!”河南小赵说道:“正好我媳妇前几日还给我写信说,让我从城里给她带件花裙子回来,这不正好!”
“这……有些不大好吧,总感觉……”
“嗨,不怕,就这么干,既不会出事咱们也能捞点油水,两全其美。”
于光伟只是在一旁听着,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因为自己是年纪最小的,平时也没什么话语权,再加上他从小什么事都是听五位哥哥的,所以并没有什么主见。
“哎等等!万一我们中有一个人被抓住了怎么办?”
几个人愣住了,他们还没想好这一步呢。
湖南小何说道:“这好办啊,我先说好,别把大家供出来就行,一口咬定就你一个人干的,其他衣服都寄回去了。到时候咱们私底下再把自己的顺来的一件衣服给他,保证每个人都有衣服!”
河南小赵立马说道:“谁稀罕你那臭衣服,被抓的那个人肯定要赔钱的,到时候咱们都周济一下就行了!”
就这样几个人商议决定,进货的时候少报了一批衣服上去,每人都拿了好几件衣服才走的。
于光伟本来只是拿了件自己最喜欢的T恤,但一看他们都在不停地搜刮,一定要找到既合身又昂贵最好还穿着有面的衣服,而且拿了很多件,每个人最少也有五件,于光伟一想自己还有五个哥哥,不如也帮他们一人拿一件?便也开始认真地挑选起来,按照每位哥哥的体型选择最适合的衣服。
几个人就这么提着大包小包偷偷跑出了仓库,感觉店面已经远了,才站住向后望去,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随即一起放声大笑起来,开始大骂那个胖子老板,好不过瘾。
开心之余,谁也没想到的是,事情很快就败露了。于光伟是最先被抓住的,因为他没钱租房子,一直睡在店面的负一楼,很快便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在他逃跑的路上抓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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